近乎激昂的念稿聲消弭在了話筒傳出的電子循音裡。
操場上,微風拂過,成排列組合站着的藍白校服們一時間鴉雀無聲,神态各異。
“我草,”許邱在隊伍的末尾不自覺地鼓起了掌,“學神牛逼!”
而同一時間,在隔壁班聽完檢讨詞的王譽詫異地扭過頭,看向斜後排将校服領口高高豎起的齊勝說:“你什麼時候開始搞學習了?我怎麼不知道?”
分明上周末還是在一起打遊戲的好兄弟來着。
齊勝:“……”
“欸,小卷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許邱看熱鬧不嫌事大,“你勝哥大難不死,佑你網吧開黑沒被抓包,這下歸隐搞學習了,你還得阻止不成?”
“不是,我這不是——你他媽叫誰小卷毛呢,死胖子!”王譽當即就要跟人開幹的架勢,但看到身後走過的班主任又立馬認慫。
許邱得意地扮了個鬼臉,随後又一本正經地轉向他勝哥,問:“所以,齊爺爺你是什麼時候背着我們偷偷搞學習的?”
王譽:“。”
齊勝:“……”
這件事發生後的當天,引起了年級裡的熱議,而兩人的名字也一并在樓棟間傳開了。
課間的時候,隔壁班有幾個跟齊勝還算得上熟絡的男生路經過來,壯着個膽子,找他說:“牛啊牛啊大哥,你打算之後靠什麼辦法考進年級前三十?”
齊勝一隻手在屏幕上有節奏地按動,正忙着他的跳一跳大事業,聞言他掀了下眼皮,冷不防地朝旁邊寫題的少年歪了歪腦袋,說:“全靠他的一張嘴瞎編。”
幾人一聽,視線慣性地移向邊上人的嘴——
正在做題的段翊宸筆尖一頓,下意識地抿起了唇。
幾人:“……”
但話雖這麼說,在那之後的一周裡,齊勝還是出奇地每天寫作業交作業,像是在特意打卡做任務似的。
這一連續反常的行為一度讓辦公室的一衆任課老師摸不着頭腦,也讓身為班主任的馮美英感到意外。
而隻有身為當事人的段翊宸知道,齊勝這是在履行約定,為的目的就是不讓自己再去網吧煩他。
不過,關于約定的條件對方并沒有完全實現。
因為周六補習班那天,齊勝還是沒有來,為此,段翊宸放學又去了一次“南極星”,但這回卻沒找到人。
後一天的周日,晴空萬裡,窗檐下幾隻築巢的燕子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段翊宸躺在床上,拿着手機,對着黑色頭像的聊天框編輯了許久的消息,愣是一條都沒發出。
正回車删除着,一串陌生号碼伴随着默認的鈴聲入耳,段翊宸看了看,沒猶豫,按下了接聽鍵。
“喂,小翊。”手機那頭,一道溫潤的女聲傳來。
段翊宸摸了摸鼻頭,不太習慣地回了對面一聲:“媽。”
然後,在幾秒的氣息轉換間,段迎蘭久違地“欸”了一聲,并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對着自己的兒子進行了一系列親切的慰問話語。
“在學校,還習慣嗎?”
“嗯。”
“有沒有聽阿姨的話,好好吃飯。”
“有的。”
“銀行卡裡的錢還夠用嗎…”
“……夠的。”
……
相較之下,段翊宸的回應顯得刻闆了許多。
“小翊,這幾天……你注……意一下消息。”手機信号忽然不佳,段迎蘭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起來,“我……給你安排了一個補習老師……學習上不會的事可以……問她。”
“段總……策劃部……的文件我給您放在這兒了……董事那邊在等您開會……”
聲波間斷的對話中,一個更為年輕的女聲徒然插了進來。段迎蘭應了聲,又草草對着手機這頭叮囑,“媽這邊還有工作……小翊你自己一個人在家注意安全……平時……不要落下學習進度……”
“嗯,我知道,你也注……”意休息。
電話裡的忙音回應了他還沒說完的話。
段翊宸眼眸一低,反應了半天,才将手機從耳旁拿開。
他盯着手機屏幕出神了很久,直至編輯完“你也注意休息”的短信後,熄屏,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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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段翊宸被一陣連續的振動聲吵醒,本着睡眼迷離刷屏,但在看清一大篇小作文似的消息條後,他吓得立馬驚坐起。
糟了……
他忘了,這個周末,答應了程盾,要一起去籃球館打籃球的。
幾乎能夠在腦海裡構想出程盾愁眉莫展的憋屈樣,所以到達目的地後,段翊宸先跑去了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對方最愛的快樂肥仔水和薯片,才勉強平息了這場迸發的碎碎念。
“其實,你不用特地給我買這些賠罪的,”程盾吸了一口可樂,抹了把嘴角殘留的薯片渣道,“雖然你這麼做也不錯,讓我覺得你很重視我們之間的友情,但朋友之間遲到,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大事。”
“是嗎?”段翊宸走在一邊,雙手抱着個籃球轉道。
他出門前特意換了身球衣搭在裡頭,到了場館後,他自覺脫了外套,露出了精瘦的胳膊和腿,由于本身皮膚就白,穿的球衣顔色又亮,引得路過的幾個女生頻頻回頭看。
不像一旁的程盾,白短袖加灰褲子,突出一個簡約,純靠着一張IT臉硬撐起死直男的穿搭。
“當然!”程盾吸了把鼻子,完全不顧及形象說 ,“不過還是要有限度的,像這種約定,遲到一次兩次可以,多次的話,正常人都會不耐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