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強頓了下，太陽穴直抽抽，反應了半天才疑惑三連，“你已經知道了？是怎麼知道的？有誰跟你說了這事了？”

他們年級組對内定人選向來是保密的，一是為了維持上選名單的相對公正性，二是為了避免學生内部因為名額問題産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所以内定名單基本上隻有組内人員知道，除非是有人故意探口風，導緻信息外洩。

“嗯。”段翊宸點了點頭，想說是高子睿告訴他的，但回頭卻沒看到男生的人影，隻能改口說，“有隔壁班的同學跑來跟我說的，但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魏強納悶了會兒，壓了壓厚重的眼鏡片，實話說：“當然是真的，但這事其實是我們老師私下才商議出來的，沒告訴任何人，不知道怎麼被人聽去的。”

話落，辦公室裡有學生的作業本被撞倒，撒了一地。

段翊宸偏頭望去，看到一個戴着黑框圓形鏡的瘦小男生火急火燎地從後門逃竄出去，剩下抱作業的女生在一邊罵咧着“能不能有點素質，撞到人不知道道歉啊！”

“不過，不管有沒有洩漏，我個人覺得沒人比你更合适。”魏強沒注意，還在說，“你在去年的全國比賽上拿了金獎這事是有目共睹的，學校這邊對你很重視，也抱有很大的期待，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這個名額就算沒内定，也理應是你的。”

段翊宸轉過頭，沒什麼表情地“嗯”了聲，複讀機似的機械道：“我知道的主任，我沒有任何壓力，謝謝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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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前的兩節是馮美英的數學課，幾個體育課打完球的男生在後排熱得仰着脖子，大敞開教室兩邊的窗戶吹風。

三月中，雖已入春，但還是冷的。

馮美英講課講到一半，聽見後排有人小聲打了個噴嚏，随後桌椅一個響動，原本還躬着身子看手機的男生倏然起身，來回教室半圈，将兩邊窗戶砰的關上後，又若無其事地坐了回去。

三角尺轉了個方向，馮美英從鐵盒裡換了隻顔色的粉筆，敲着黑闆，盯着某處說：“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啊各位，某些同學不要在那裡目中無人昂。”

“知道你很想退學，但不用這麼明顯。”

過了一會兒，許是沒得到回應，她又說，“最近班上沒有人少交作業是好事，但也沒讓你們亂寫或者直接交白卷上來，我還沒眼瞎道那個程度……看下下面那道題，全班隻有段翊宸一個人做對了……”

被提到名字的段翊宸摸了摸發癢的鼻頭，他看向一旁的齊勝，把寫滿标準答案的試卷放在兩人課桌的中間，說：“我已經把重點題目标注出來了，你可以演算一遍過程，看看有哪裡不通，我可以給你講解。”

“嗯。”齊勝應了一聲，頭也沒擡地繼續看着手機，手指滑到中途時，他眉毛一皺，手背上的青筋跟着突起。

段翊宸以為他又在玩那個固定的小程序，于是悄悄探頭，就在視線快要落到屏幕中央時，一雙大手橫然蓋住了機面。

段翊宸：“？”

“……知道了，我等會兒算一遍，不會再問你。”齊勝聲音有點鈍，欲蓋彌彰地接着上個話題道。

段翊宸看着他躲閃的目光，“哦”了一聲，然後兩節課直到放學，齊勝都保持着一個坐姿看手機，紋絲不動。

Y：【網吧那天的監控已經被調出來了，你有空可以過來看一下，我發過來的截屏有點糊。】

Y：【截圖.JPG】

齊勝點開圖片，看到監控畫面裡有個坐在對座機位的男生，正鬼鬼祟祟地舉着手機偷拍什麼。

盡管截屏模糊到看不清五官，但卻能依稀看到那副挂在鼻梁上的圓形眼鏡。

他手指點着屏幕，拉伸，放大畫面，想要确認。

下一秒，一條彈窗消息-【CX330向你發起了一筆轉賬】轉移了注意力。

CX330：【兩頓飯錢，三倍的私教錢以及醫藥費，給你！】

CX330：【還有，平時的代勞幫扶費，我到時候也會一并給你，所以……這段時間還煩請你不要不管我。】

CX330：【貓貓可憐.JPG】

放學已經有一陣了，這會兒，班級裡隻剩下幾個沒吃晚飯沉迷寫作業的。

教室走廊上，兩三個走過的男生互相拉扯着褲兜，叫罵打鬧着，聲音很快消失在了盡頭。

齊勝往後一靠，看向了一邊背起書包，準備動身的段翊宸——

一股風徐徐從後門飄來，夾雜着泥土的潮濕氣味，吹向少年細瘦脖頸處的碎發，吹起了桌面上幾張雞爪風的筆記。

“……”

眸光緩緩下垂，齊勝伸手壓住上翻的紙張，随後開口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說：

“段翊宸，就算沒有錢，我也不會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