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許邱這時候立起試卷來,偷偷回頭朝段翊宸擠眉弄眼着,做了一個加油打氣的手勢。
宋清拉下了臉,一手指向幕布上的文字道:“你來說說,這個‘谶’要怎麼翻譯?”
段翊宸還沉浸在題海,被點了名後愣愣地站起來,那一瞬全班的視線都放在他身上,段翊宸略顯木讷地動了動唇,随之坦白說:“我不會,老師。”
聞言,宋清冷厲的眼神透過厚重的玻璃鏡片直直投射過來,把段翊宸盯得一時間忘記了心算到哪一步了。
班上一時間噤若寒蟬,所有人低着頭,幾個常年八卦的也隻敢悄咪咪地傳遞信号。
“我去,他膽子真大,敢惹年級組的陰陽怪氣第一人。”
“活該吧,宋清不是很少會抓在她課上寫其他作業的人嗎,他太明顯了。”
“我看是後門兄仗着家裡有權有勢,課堂上都不把老師放在眼裡了。”
宋清盯着段翊宸看了會兒,走到台下後,她把視線放到段翊宸桌面的題冊上,厲聲道:“語文課上寫數學,你的語文不要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的榜一成績單上跟沒學過語文這門課一樣。”
“你要是覺得你的數學能頂替語文上的幾十分,你就寫吧,我也不管你了,反正我的語文在你這裡可有可無。”
“啊……”段翊宸張了張嘴,想試圖辯解一下。
然而下一秒,卒然的椅子擦地聲尖利地劃過衆人的耳朵,在集體幽怨疑惑的眼神中,齊勝半睜着惺忪的眼,木着個臉,沒所謂地站了起來。
宋清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男生人高馬大的,她每次訓話都脖子痛,這樣對立地站着,倒是多了點少年人初長成的壓迫感。
“齊勝,你幹什麼?”宋清眉頭一皺,沒好氣地問。
段翊宸聽見動靜,不明所以地側頭看着男生,眨了眨眼。
齊勝斂着眼,朝段翊宸瞥了一下,他指頭微動,看向宋清,淡淡道:“我犯困,站起來精神一下。”
宋清:“……”
宋清緊抿着唇,她才不信齊勝是犯困站起來,以前他聽她的課,一節課能擡兩次頭都已經是頂了天的好了。
前排的許邱見狀,小心翼翼側過身,嘴巴張大着,眼睛瞪成銅鈴,震驚又愚蠢地散着光芒,就跟突聞段翊宸是富二代一樣。
齊勝别開視線,有被他的傻樣傷到眼。
宋清看着兩個男生半會兒,随之無言地背過身,回到講台上。
接下來大半節課,她就當班裡沒這兩個人一樣,眼不見為淨,壓根不往他們這邊看,任由兩個人木樁子一樣杵着。
段翊宸也沒閑着,繼續心算着他的高數題,期間他偷偷瞥了眼齊勝,發現對方雙手抱着臂彎,跟個沒事人一樣,靠着一邊的牆壁閉眼睡覺,就是窗戶邊的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拉上了。
直到這節課結束,兩人重新坐回位置後,從後門巡查過來的魏強特地對着二班所有人說,以後上課,教室最後一排的窗簾不準拉上,妨礙他抽查課堂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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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午休的時候,幾棟樓的學生都在風風火火地在宣傳秋季運動會的事情,隻有高二部底樓的二班,死氣沉沉,集體裝睡,無人在意講台上體育委員的死活。
張盛講了兩三遍沒人理,拿着兩張空白的報名表,一臉沉重地出了教室,又一臉沉重地回了教室。
最後,為了挽回他作為班幹部的威嚴,他開始以乞讨的方式,逐排挨個問過去。
“三級跳簡單啊,誰都不會,你上去蹦跶兩下就行。”
“短跑而已,大家腿都短。”
“哎,四百米也就跑一圈,大哥行行好,填一個吧……”
就這樣,他一路“乞讨”到段翊宸這邊,像超市大促銷那樣地展開兩張紙,說道:“段學神,得到就是賺到,不要998,隻要您簽名,速速!”
說着,他把兩張紙往段翊宸桌上豪邁一鋪。
段翊宸看着他氣喘籲籲的累樣,起了點善心,盡管自己還是個石膏腳,但還是在一些團體項目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充了個數。
寫完後,段翊宸看了眼旁邊玩手機的齊勝,順手就要把表格給他,結果挪了兩下,都沒挪動。
隻看到張盛兩指死死地按在表格上,眉頭都要擰出花來,明晃晃寫着“我還不想死”。
段翊宸輕笑了笑,費力扒開張盛顫抖的手指,安慰道:“沒事,齊勝他,最喜歡幫助他人了,你别不好意思。”
說完,根本不顧當事人炸裂的心态,他拉了一下齊勝的胳膊,把人拽近了點,詢問:“你看看有沒有你想參與的項目。”
齊勝掃了眼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看也沒看報名表格,就說道:“沒興趣。”
他沒興趣是真的沒興趣,事不關己地把注意力移回到手機上的跳一跳大事業,結果這時候,窗邊走過了兩個去辦公室拿作業的女生唠嗑道:
“诶,你聽說了沒,這次長跑第一的能上台發言啊。”
“啊,真的假的,學校怎麼又搞這尴尬的死出啊。”
“誰知道,反向激勵我們參與吧,據說第一名有至少兩千塊的獎金,不過我們這種體能差的,隻能純當觀衆了。”
聞聲,段翊宸支棱着耳朵朝窗外瞥了一眼,而一旁的張盛還在驚恐地默默拿回報名表。
然後下一秒,面前的報名表格被一把扯走,隻見剛才還在沉迷于手機小程序說着沒興趣的人,轉眼就着别扭的姿勢,在長跑那一欄裡的格子簽下了大名:齊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