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趙秦蓁在沒見到段翊宸之前，一直以為他隻是需要超前學習一些大學階段的學科理論，但在她看到少年磕磕絆絆了半天才完成的作文後，皺了一下眉，張了張口，似乎在想怎麼表達才能委婉一點。

段翊宸也知道自己寫的作文水平，但趙秦蓁性格溫和，講話輕聲細語的，從頭到尾都沒對他說過一句重話。

“小段的作文啊……”她聲音輕輕的，“還是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作文實在太差，需要從頭開始。

“你看，你都知道把觀點句單獨放一個段了。”

段翊宸托着下巴看她，附和地點點頭，确定了是這老師再也找不出其他地方來誇他才說了這個。

“不過，我覺得，你的表達能力是接下來需要着重提高的，你看你寫完黃旭華先生的事迹，怎麼就開始歌頌時代了呢，得有過渡呀，”趙秦蓁的聲音不急不緩的，“我建議你可以多看些記叙體的書，或者多關注一些影視作品一些人物的語言表達，仔細體味一下。”

提到影視作品，段翊宸歪了歪腦袋，說道：“這個，萱姨平時放電視的時候，我會和她一起看一點的。”

趙秦蓁好奇道：“是嗎？都看了些什麼啊？”

“就是……”段翊宸頓了頓，琢磨了會兒，随之上揚着聲調，模仿起了電視劇裡某個人物的一句經典台詞，“世賢，我想去你家看看你平時睡覺的床，是什麼顔色？什麼花紋？”

話說完，他抖了抖肩膀，木木地說：“就是這個，好像講的主題跟回家有關，反正每次萱姨看到這邊都會開始生氣，雖然我根本不太理解這句台詞的意思。”

趙秦蓁看着少年語調上升，惟妙惟肖的樣子，不禁失笑了一下。

輔導語文科目算是對兩個人變相的折磨。

段翊宸很聰明，其他科目的難點考點都能順利一次理解，唯獨語文閱讀理解的這根筋沒有搭上去。

趙秦蓁見他耷拉着眉眼，怕寫個閱讀題目把這小孩的自信心搞沒了，忙轉移他的注意力：“今天專項補習就到這裡了，其他科目上你有什麼疑問，也可以問我。”

話畢，段翊宸抽出了他最近做到的一套高數專題，興緻勃勃地跟她讨論起來。

趙秦蓁一直很有耐心，有問必答，她自己就是老師，競賽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些。

段翊宸拿競賽的題問她，她知道的就給段翊宸解答，有歧義的兩個人就一起讨論，不知不覺一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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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上淩亂的放了好多試卷，趙秦蓁離開後，段翊宸開始獨自整理起課後筆記。

學習本身是枯燥無味的，但一旦沉浸在其中，就會生出許多解題的快感來。

一小時後，段翊宸停下筆，長舒一口氣，他看着密密麻麻的草稿紙，不落一題的答卷，掰了掰發酸的手指，去到衛生間洗了把臉，這才頭腦清明起來。

打開手機，段翊宸點開和齊勝的聊天框，習慣性地發了句“在幹嘛”過去。

盡管知道消息發過去以後也會石沉大海，但他就是想知道齊勝到底在忙什麼，又或是在哪裡兼職。

段翊宸趴在桌上眯了一會兒，醒來後再看手機，曆史消息那邊多了一條“在工作”的回複。

半小時後，段翊宸套着件藍白拼接格的沖鋒衣，腳踩着一雙白色經典闆鞋，半杵着一根手拐，出現在了“奇盛早點”的門店處。

下午兩點半的時間點，店裡基本上沒什麼人。

餐桌上隻坐着上回好心讓段翊宸賒賬的女人，她一手磕着瓜子，一手刷着手機裡的短視頻，樂得呵呵直笑。

段翊宸站在門口瞅了半天，沒見到齊勝的身影，手機裡發了消息也沒回應，便問那個女人：“姐姐下午好，我想問問，你們店，一個經常穿黑衣服的男生今天在嗎？”

女人聞聲，擡起頭來，見到是之前那個長得老好看的小孩，笑了笑，答道：“你是來找齊勝吧？他下午這會兒不在這，出去臨時工了。”

段翊宸蹲門口的時間有點久，索性坐在店裡的長凳上休息一下。

“呦，帥小夥，你的腳怎麼回事啊？什麼時候傷着了？”女人抓了把糖拿給他，看到段翊宸的拐杖後，不可思議地問了聲。

段翊宸笑着接過，實話實說道：“打籃球的時候扭到了，沒什麼大事。”

其實他的腳已經恢複了不少，昨天晚上就拆下了石膏架，再過半個月就可以正常走路了，說這話的時候，段翊宸還特意活動了一下腳踝以證明情況确實好轉了。

“害，我說你們這些小孩，就是貪玩不做準備運動，仗着自己年紀輕，覺得可以不當心這些，但你們這個階段，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骨質最容易疏松受傷了，以後可要當心了。”女人說話雜帶本地口音，忍不住啰嗦了幾句。

段翊宸眨巴着眼，觀察着她略顯擔憂的神色，認真地回了句：“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不會再受傷了。”

說完，段翊宸又看了看手機，發現齊勝依舊沒有回消息。

過了半會兒，他想了想，動動手指，忍不住地給對面轉了筆錢。

結果錢才轉過去沒幾秒，店門上的塑料簾子忽然被人一把掀開，屋内的光線亮了一瞬。

齊勝走進來，他身型高大，将段翊宸眼前的光擋了大半。

段翊宸仰頭看着他，男生微微喘着氣，胸膛起伏，好像是從哪邊跑過來一樣。

兩個人四目相對着，段翊宸愣了會兒，随之舉起了一隻手，機械地揮了揮：“好巧啊，齊勝，居然能在這裡見到你。”

齊勝這次沒理會他拙劣的偶遇戲碼，直接問：“你又轉我錢幹什麼？”

他手裡拿着屏幕還沒熄滅的手機，微信上橙紅色的轉賬信息赫然在目。

“我買時間。”

齊勝皺了下眉：“？”

段翊宸直勾勾地看着他，清黑的眸光透亮，他歪了歪腦袋，重複說了一遍：“買你今天一個下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