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終于知道這怪物為什麼沾染了這麼多條人命,還沒有被判死刑了。
因為它真的是個怪物,而不是人。
有科研價值的。
檔案的資料很詳細,雖然也許不符合現實世界的邏輯,但這裡也不是現實世界,既然他們已經調查到這裡了,怪物(在這裡它編号123)的一切資料都清晰地記錄在案。
首先,從清晰的照片上來看,這玩意兒絕對不是人類。
雖然四肢是按人類的大緻比例和位置長的,但臉不是,就好像對形象還沒有什麼認識的兒童畫畫,雖然可以畫對手腳,但畫不對五官。
他的五官就像被打碎亂拼的,正臉上隻有一隻眼睛、一隻耳朵和鼻子,嘴巴則跑到後腦勺上去了,另一隻眼睛也在後面,另一隻耳朵在脖子上。
太恐怖了,要是他完全是個觸手怪或者粘液之類的怪物,都不會有這麼恐怖。
但真正讓他具備科研價值的,倒不是他恐怖的外形,而是他的機體結構。檔案裡的具體數值方思弄看不懂,隻能看到最後的結論:遠超常人的肌肉和骨骼力量、聽力、視力和思維水平,以及強大的自愈能力。
也就是說,這家夥除了長得醜以外,幾乎在所有方面都比現有的人類優越。
可想而知,它甚至可能代表着人類的進化方向,當然不會被槍斃。
它在6年前入獄,在這裡被研究了幾年,後來它也靠着自己超強的身體素質越獄成功,越獄距現在……不到一年。
檔案對123犯過的案件的記錄也很詳細,最開頭的一樁就是他們在新聞檔案館發現的,那個叫“綿麗”的小女孩的案子。
這是一樁證據鍊并不完整、123被抓獲之後自己認下的案子,這件案子距離現在已經15年了,也就是說和123被抓獲的當時也隔了9年之久,很難說這位有着超人智力水平的怪物是否在以為自己必死的情況下胡亂認下了罪責,不過證人當中有一位名叫“綿青”的先生卻言之鑿鑿地指認了它,他是被害人綿麗的堂兄。
再翻過一頁,他們可以看到證人“綿青”的照片,瞧着是個年輕陰郁的青年,面孔稱得上清秀帥氣,但實在是有夠消瘦沉暗,一頭淺金色的頭發也很黯淡,像一蓬枯草。
方思弄對人的面部特征很敏感,立即判斷道:“是胡白。”
胡白就是綿青。
他雇傭偵探尋找逃獄的123号,是想為自己的妹妹報仇嗎?
123犯下的案子還有很多,但方思弄直覺最重要的一件就是第一件,甚至按照劇情設置,他們到這裡能發現的線索可能隻有這一條——就是胡白,或者說綿青與怪物的恩怨。
所以胡白的願望,是殺死那個怪物嗎?
可生子又是怎麼回事?
方思弄心中劃過千頭萬緒,玉求瑕卻還是把檔案内容翻完了,之後也沒在監獄裡多說什麼,坐上車打道回府。
路上沒有發生什麼特别的事情,回到白城的時候是五點多,他們把車子停在城市邊緣的空地上,然後步行。
玉求瑕沒有帶着他們直接回去,而是繞去了農具店。
農具店的老闆也是姚望最開始感覺“有故事”的NPC之一,但姚望前兩天過來跟他交談過,發現這人實在是不愛說話,很有點難以溝通的意思。
那是一個個頭不高,但很精壯的老頭,皮膚黝黑,頭發灰白,坐在店門口的凳子上抽着一支旱煙,渾濁的眼睛眯成一條線,總是望着遠處。
雖然坐在他的位置上,根本沒有什麼“遠處”,最遠的就是街對頭樓頂的天線。
“老闆。”幾人走近,玉求瑕道,“買幾把鐵鍬。”
老頭擡起煙頭一指店裡的角落,那裡搭着一堆工具,然後操着一口頗為驚人的煙嗓道:“20一把,不還價。”
玉求瑕沖方思弄和井石屏道:“去搬,搬6、7把吧。”
井石屏挑眉道:“不是要肉搏吧?”說歸說,還是鑽進店裡,一隻手抓了兩把鐵鍬出來了。
方思弄跟在他後面,拿起三把,一偏頭,忽然看到搭在旁邊鐵架子上的東西。
“這是什麼?”他的聲音忽然發起抖來,手裡的鐵鍬也紛紛落地。
玉求瑕立時問道:“怎麼了?”
老頭也側着身子看着他。
方思弄指着鐵架上的圍巾,問:“這東西怎麼會在你這裡?”
褐底黃紋,正是老瘋子戴在脖子上的那條圍巾。
老闆的眉頭皺得更緊,但還抽了一口煙,道:“我撿的。”
方思弄:“你在哪裡撿的?”
“是你丢的嗎?你管我在哪兒撿的?”老頭一邊說一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慢慢往屋裡走。
他比在場的三個人都要矮兩個頭,但所有人都警惕起來,井石屏默默地把手裡的鐵鍬靠在了牆上,隻留了一把,瞧着似乎見勢不對就要動手。玉求瑕也跟着老頭進來了,隔着老頭與方思弄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意識到,這條圍巾觸發了這個老頭這裡的劇情,但他們沒法判斷兇吉禍福,隻能寄希望于,盧盛既然能幹掉清潔工,那這裡面的NPC的武力值也不是無敵吧。
方思弄思考了片刻,又問:“你沒看到周圍的血嗎?”
“當然看到了,他是我埋的。”老頭停在他的三米外,昏黃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像一種動物,“這麼說你在場?”
“是的。”方思弄謹慎地回答,“他死的時候我在旁邊。”
老頭點點頭,竟然又抽起煙,但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