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消息的華長清隻覺得天旋地轉,雙眼發黑。
去傳話的的嬸子平日裡最喜歡誇張說話,要是哪天下爆雨了,到她嘴裡就是老天爺下刀子了,三分病偏能喊出要打棺材闆了的氣勢。
自然,她隻是基本發揮了一下基本技能:“華出納,你們還不快回家,你家平陽不行了,被牛踢的快死了。”
想了想,這富有誇張技法的嬸子還覺得不夠,又添油加醋的說:“我聽說平陽當場就吐了一大口血,你們還站着幹嘛?我哪能拿這個開玩笑!”
華長清把鋤頭一扔,人就一腳長一腳短的往家跑,他覺得腳軟,心慌,直到跑到家門口,真的有許多人圍在他家門前,頓時心口像撒了一把熱油在煎。
不知道人群裡誰喊了一聲“華出納回來了!”
衆人湧過來,七嘴八舌的道:“可算回來了,快進去看看孩子。”
“平陽都吐血了,溫家的跑去請史大夫了。”
“看着不大好,長清啊,你挺住。”
華長清定住一般,腦中一片空白。
這時扛着農具的鄭雯帶着家裡兩個女兒回來了,還沒進去就吓得直掉眼淚:“當家的,怎麼辦,怎麼辦……”
還是華詠姝分開人群往屋裡跑:“讓一讓,讓一讓。”
華元璋被人擡着放在客廳的泥地上,閉着眼睛,嘴裡小聲哀叫抽泣。
外婆在邊上扶着桌子哭,小妹華詠章在安撫她,大隊幹部居然比她爸媽還先趕來,正站在一邊問話。
她快步走過去:“大弟,你怎麼樣了?”
有人立刻撩起華元璋的衣服,露出那塊猙獰的“牛蹄”狀淤青。華詠姝倒吸一口氣,還沒待她理出個章程,門外人群又傳來一陣歡呼“史大夫來喽!都讓一讓!”
原來是大隊幹部進來把圍觀的都趕到了門口,屋裡隻留了幾個人,已經沒什麼位置了,一聽說大夫來了,大隊幹部連忙把人往屋裡迎,又往外走向人群喊道:“長清呢?去叫了嘛?”
話剛落音,就見人群衆星拱月般擁着華長清往屋裡扶,他居然一眼沒看,就先吓到站不住了。
史大夫放下自己的藥箱,就開始忙活了,這時候客廳安靜的隻剩下華元璋的哀鳴聲了。
華詠姝心疼的眼都紅了,出乎意料的是,小妹華詠章隻是冷眼看着。這時候她心裡一咯噔,猛的想起早上飯桌上華詠章說的那個夢。
物以稀為貴,史大夫是十裡八村為數不多的大夫,雖說是赤腳大夫,但救命的事,都是積大功德。
這時候也沒有專業的儀器檢測,全憑大夫們個人積累,手頭上的功夫,眼裡的見識。
他今天是在地裡叫人拿闆車拉來的,路上就聽說了情況,所以來之前他心裡也很緊張。
治死人一般也沒什麼,都是各自的命數,但若是能力挽狂瀾,救人于臨危之際,是史大夫平生最向往的事兒。
他望聞切問一番,最後謹慎的開了點藥:“恐怕是踢傷了内髒,好好養着,要是能熬過去,就沒事了。”
華長清立刻追問:“要是熬不過去呢?”
地上躺着的華元璋不哏唧了,一下子哭嚎出聲:“爸我不想死啊……”
史大夫瞥了他一眼,猶豫道:“年輕孩子恢複的快,隻要不一直吐血,能吃的下去,就沒事了。”
華元璋被衆人幫着擡到床上後,華家又千恩萬謝的送走了史大夫。
大隊幹部還想主持公道,但華長清此刻還提着心,一家子沒有一個有心情去應付清算,隻說一切前情先不管,先守着華元璋。
華詠章那會兒自然注意到大姐的打量了,說真的,她起初也吓了一跳,上輩子華元璋挨踢以後,一大家子都要往家裡趕,隻是鄭雯琢磨着地裡還有小半畦地沒挖,便叫她和華詠貞留守,挖完了再回去。
等她們倆回到家,村裡人早散開了,當時那陣仗聽說也怪吓人的,華元璋卧床靜養了大半個月。
生病的人有特權,華元璋不想考試,瞌睡正好有人遞枕頭,遂強行在床上裝病,妄圖直接躺過高考,最後因為爬起來追着華詠章打,被臨時回家的華長清逮個正着,當即扭送去學校了。
所以她起初懷疑是她這隻蝴蝶翅膀煽動讓華元璋的命運改了道。但是經過她這大半個小時的觀察,她得出來一個結論:……
傷是真的,但是就他那死出,真的嚴重了也是有進氣沒出氣,他剛回來那會兒哀嚎的很慘,但中氣十足,就是嘴角的那點血絲看着唬人。
疼是什麼形容,她最清楚。畢竟她從前是胳膊斷了還能抗着日常生活的狼人。
但華詠姝不知道這些,她目光複雜的看着小妹。
華詠章有點無奈,她沒有笑出聲就不錯了。華元璋這樣躺個十天半個月,最好一直躺下去,那她就不用像下水道的老鼠似的躲着了。
她下午休息的時候翻了自己的書包,一想到過兩天去學校了,她還有點激動。
她的初中學校在離家三公裡左右的村上,和華元璋的高中就差二百米遠,日常走讀。大姐華詠姝的高中在鎮上,顯而易見的師資比大隊高中強。大姐通常住校,一周才回來兩次,每次回來背點鹹菜和大米雜糧的,去到學校交給食堂做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