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羨慕大姐許多許多年，羨慕她的舒展和有書讀，有父母的看重和關心，其中最羨慕的是她可以獨自出去生活，不用像她，日複一日的活在随時被毆打的陰影下。

甚至她從前也羨慕二姐華詠貞，她不讀書是因為自己不愛上學，她說不讀書的時候，華長清還發了一通火，他自诩書香門第，自然不能容忍有個連小升初都考不過的女兒。

她都活過六十歲了，肯定知道學曆不是救命稻草，更不是唯一一條路，但是身處底層的人，唯一能抓到的一條康莊大道就是讀書。

大約半個世紀後，學曆就會大幅貶值，大學生遍地，遇到經融危機的年份，失業角去轉一轉，抓起十個有八個大學生，剩下倆是研究生。

但她一定要讀書，這是她多年午夜夢回時心之所念！這是那個人殷切再三的囑咐……

華詠姝盯着站在豬圈門口發呆的小妹看了一會，她想找華詠章聊聊，卻見這丫頭面無表情的盯着圈裡的豬看，忽地無聲的笑了起來。

就……看着怪吓人的。

剛剛她在卧室看弟弟，華長清平日裡都是嚴父面孔，今日終于繃不住了，溫聲細語的問兒子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華詠姝在邊上說：“爸，讓大弟休息吧，他現在哪裡吃得下？”

華詠貞在邊上轉着眼珠子：“聽說受了傷要以形補形，大弟肚子受了傷，得買這一處的給補補吧。”

華元璋聞言睜開眼睛：“爸，媽，我肚子好疼啊，我能吃肉嗎？我想吃肉。”

鄭雯一疊聲應道：“可以可以，平陽要吃肉，史大夫說他想吃東西就沒事！”

華長清居然沒一點猶豫，就去找了五塊錢遞給華詠姝：“你帶上詠貞或者小五，去橋頭村代銷點看看還有沒有肉買，有的話買一斤回來。”

華詠貞眼含熱切，她想出去玩，哪怕要走幾裡路，但是大姐接過錢就往外走，站在豬圈門口，眼睛看着小五。她失望的收回渴望，在這個家裡，華詠姝明明就隻比她大一歲，但是她的決定權比她媽還大。

華詠姝也以為小妹得知要去橋頭村買肉會很開心，但華詠章的表現是：疑惑的皺起眉，又不情不願的應了聲。

華詠姝拎了一個帶手柄的竹編筐，華詠章看她鬥志滿滿的模樣，捏了捏渾身酸痛快，尤其是疼的舉不起來的胳膊：“姐，我們就這麼走着去？”

“那不然呢？”

五分鐘後，華詠姝一臉空白的坐在自行車座後發呆。

小五剛剛，當着她的面，嘴巴甜甜，笑容乖巧的跟村裡一家買了自行車的人家借了車，又現場騎車載着她就走。

“你怎麼……”

華詠章小心的控制着車把，還帶着餘溫的風呼呼的吹人一臉：“什麼？騎車多快啊，我們走路回家天都要黑透了。”

“我是說你怎麼會騎車？”就連她也是去高中以後學的，借了班裡一個同學的春風才學了幾次，她還小心翼翼，深怕磕碰到了，别說載人了，她騎着都不會轉彎！

華詠章懶洋洋的說：“看過幾次，就會了。”

聽着華詠章呼哧呼哧重起來的呼吸，華詠姝不再問話了，她甚至深呼吸收腹，想減輕一點重量。但風那麼吹着，落日的餘晖又美的一塌糊塗，她腦子居然暈乎乎的想：真舒服。

十五分鐘後，兩姐妹抵達目的地，平時需要走四五十分鐘的路，今天居然那麼快！

華詠章推着自行車，她沒比這輛自行車高多少，面黃肌瘦，頭發自打生出來就帶着點黃，但陽光下推着自行車的瘦小少女，發絲上都鍍了一層金光。

華詠章看着自下車就站在原地的大姐，指了指代銷點：“姐，快去看看吧。”

她随後推着車挨着大門停下，也走進了代銷點。

代銷點跟後世的小超市差不多，但是真要比起來，那可就差太遠了。

後世的小超市遍地開花，商品琳琅滿目，代銷點卻完全不同，種類奇缺，價格昂貴，服務基本上隻有收營員的鼻孔禮。

她停在門口，隻見眼前的貨架上擺着火柴，針線，扣子之類的小物什。第二排擺着鉛筆，圓珠筆之類的文具，标價什麼的一概沒有，于是她拿起一支圓珠筆問道：“請問，這個一根多少錢？”

華詠姝已經買好肉了，謹慎的捏着找零，然後小心翼翼的數了一遍，放到貼身的口袋裡。聽到小妹問，她也沒多想：“你的筆用完了嗎？”

收營員看她們是一起的，才應答道：“帶筆殼的三毛，筆芯一毛一根。”

不知道為什麼，華詠姝覺得聽到價格的妹妹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把一排貨架上的價格都問了一遍，收營員的臉色不耐煩起來，她才若無其事的牽起大姐的手，輕飄飄的說：“我們走吧。”

八十年代，華長清在公社做出納，這時候還不叫工資，叫補貼，正是這一個月三十塊的補貼，羨煞旁人，養活一家子，還能供幾個孩子讀書。

但華詠姝哪裡知道華詠章從後世而來，經曆過數字支付的洗禮，再看眼前的物價，總有種謎之感覺。

進入二十一世紀後不久，人類進入數字時代，互聯網飛速發展，别說一分錢，就是一毛錢的紅包，領到的人都要罵罵咧咧：“呔，死扣！”

重生回來的第二天，一個賺錢方案在腦中粗略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