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捏着書，好像這句話已經忍了很久了。華詠章趕時間，立刻轉向秦瑞康，大個子班長撓了撓頭，看着她會說話般的大眼睛，不等她問：“哎，你快去吧，我幫你看一會。”

華詠章眯眼一笑，立即甜甜的道：“謝謝班長！”

她光速去了辦公室，陳老師這次臉色有些怪：“我聽說你最近都在教室裡做生意？”

辦公室其他老師一時都停了交談，有個女老師打量着華詠章瘦小的身軀，好生好氣為她說話：“這孩子一定是有什麼困難，陳老師就别訓她了，隻是你們都初三了，現在應該全力沖刺成績，千萬不要顧此失彼。”

華詠章低下頭，她其實也想先準備考試，但是手裡無錢不行，她沒有安全感，她後面的每一步打算，沒錢都施展不開。

她其實覺得眼前的賺錢速度根本就跟不上她的需求，她真怕她是白白回來一趟。

時間根本不等人，外婆的身體也禁不起等待，她的病也許早早發現就能有救，但是華家的錢都會被華元璋敗幹淨。她也想攔，但是她連二姐華詠貞的婚事都改變不了！

陳書琴還沒說什麼，就看到小姑娘低着頭，也不出聲，就是珍珠般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砸。

陳書琴做過家訪，知道她們家孩子多，她又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本以為最小的孩子一定受寵，但是她去了兩次就明白了，華家不是。

她穿最舊最不合身的衣服，頭發枯燥發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每次去家訪，小人兒腼腆又局促，若是華家赤貧就算了，她上頭的哥哥姐姐們個個都長得高大，特别是哥哥，吃的面色紅潤。

她猜，這個孩子在家也是難過的。

她歎了口氣：“好了，老師不是要罵你，别哭了。”

有心軟的女老師遞了一塊香香的白手絹過來，華詠章不好意思接，拿袖子擦了擦眼淚：“謝謝老師了。”

啊啊啊！她真的不想哭！她這輩子怎麼眼窩這麼淺啊！跟賣慘似的，但是這種時候真的忍不住！要是隻有她一個人，分分鐘就能收住！

最受不住有人關心，委屈會瞬間加倍。

陳書琴看她終于止了眼淚，這才重新問她：“你的試卷我批完了，你覺得自己這次考的怎麼樣？”

華詠章擡眼，試探着問：“應該還好吧？”

陳書琴看她像個偷油小耗子似的，垂着的小腦袋但是眸子微微往上打量她，便笑着點點頭：“确實還好，從前老師就覺得你文采不錯，這次你的作文讓老師很驚喜！繼續保持。”

華詠章紅着臉低下頭，讓過盡千帆的人來寫初中生作文議論文體裁，手拿把掐。而且上周她去書店看了半天書，像什麼舉例子都引用最新的新聞事例。

後世的孩子甚至直接有素材工具書，每年的感動中國人物，就是當季熱門。想當年，有人做統計，張桂梅校長的事迹平均十個考生中，有八個人引用。

陳書琴誇完，還是認真的和她說了不能再在教室賣東西了。

見她神色為難，陳書琴歎了口氣：“把你手裡的東西賣完，就不許再賣了，你還有兩周就中考了，老師非常看好你，希望你自己好好想想。”

同辦公室的一個年輕男老師聽了半天，好奇的問道：“你這學生都賣什麼？”

華詠章乖乖的彙報了，幾個老師一聽：“還剩多少啊？要是不多了，拿來老師給你買了，你安心準備中考哈。”

華詠章很感動的拒絕了，她現在書包裡背了一千多根筆芯呢！

課間鈴一響，陳書琴就放她回去上課。華詠章走到教室門口，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

班長一見到她，如蒙大赦：“你可算回來了，幫你賣了二十支！”

他把錢往她桌上一放，迅速溜回座位。

王朝玉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睛紅紅的，有些猶豫，似乎想開口說點什麼。華詠章把臉轉向講台，專心等着接下來的考試。

經常考試的人都知道，成績不好的一考試就跟孫悟空挨了緊箍咒，考的時候抓耳撓腮，跟身上長了虱子似的。

成績好的則不同，每次考前都覺得血液沸騰，每解出一道題，就覺得心跳加速，宛如幹了一大碗雞血。

華詠章現在一考試就興奮，寫完卷子還有時間，她嘴裡叼着筆，左手捏右手，舒緩疲勞，眼睛一目十行的檢查答案。

她很專注的在檢查，這科目考的政治，在八十年代這個科目還叫道德與法治，她文科一直拔尖，從前這種需要背原文的考試，她都能拿接近滿分的分數。

檢查完了還有時間，她扭了扭脖子，折好試卷，趴在桌子上放空。政治老師是個高個子男士，儒雅溫和，剛在辦公室裡見過她，見她這麼早就放下筆，踱步過來關切的問她：“做完了嗎？”

華詠章點點頭，老師伸手叩了叩她的桌子：“還有八分鐘，要交卷嗎？”

班裡一時有些喧嘩，老師往聲源處看了一眼，大家立刻都安靜下來了。

華詠章想了想：“不了吧。”

她交了卷，班裡其他同學恐怕都坐不住了：“我再檢查一遍。”

老師點頭，坐回講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