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元璋匆匆洗了澡,換了身衣裳,又裝作不經意間走到客廳。
他收拾完,腦子清醒了幾分,自覺今天被推下水完全是個意外,換個場合,他照樣能把華詠章打服帖。
今日之恥,今日就要報!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爹這會兒除了看起來神色複雜,并沒有暴怒傾向,連棍子都沒拿。
哦,對了,家法棍被他落池塘裡了。
華元璋一邊懊惱,一邊怒氣飙升。轉身溜達去廚房,在一堆柴火裡挑挑揀揀,找了一根兩指粗的燒火棍,興沖沖的跑去客廳。
“爸,今天家法棍落水了,你先用這個打!”
鄭雯瞪了他一眼,難得厲聲呵斥:“出去!”
華元璋不服氣:“要不是她把我推下水,我能把棍子弄丢嗎?這也要怪我?”
“滾出去。”華長清平靜的說。
“哎。”華元璋一秒乖巧,卻留了個心眼把那根燒火棍挨着門立住,留在客廳裡,人也慢慢往外走。
“回來!”華長清又叫道。
華元璋一臉興奮:“哎,爸,什麼事?”
華長清氣不打一處來:“把這跟棍……拿過來。”
一屋子人都臉色各異,地上撒着書和錢,都沒人收。
秀水村至今,幾乎沒人去過醫院。就連婦人生孩子這樣的險境,也大多精貴不到上醫院。
華詠章說要賺錢帶鄭老太太去醫院?
哪得多少錢?
華長清很不爽,又不安。他一個人工作,養一大家子,又要存錢為兒子以後娶妻生子。上要贍養老人,下要孩子吃喝讀書,如今這樣勉勉強強維持下去,若橫生枝節,對華家來說簡直是“萬劫不複”。
當初鄭雯生小五,難産到幾乎一屍兩命,都沒往醫院送!
前陣子華元璋被牛踢了,都不敢想往醫院送!
嶽母年邁,如今馬上就上七十了,這樣的年紀,就算今晚閉了眼,在秀水村也算喜喪了。
有必要去什麼醫院嗎?
但是……
他眼神複雜的掠過無聲垂泣的嶽母,又落在眼神攝人的小女兒面上。
他隐隐約約想起來,半個月以前,小女兒童言稚語在飯桌上說了什麼來着?
好像是讓他不要再打小五了,否則……
否則,前頭被牛踢,今兒被推下水……
嶽父到底有什麼指示?是希望他出錢為嶽母看病嗎?
華長清疑心生暗鬼,此刻又煩躁,他打心底裡,不願意花錢為老嶽母看病。
小病可以叫史大夫上門來紮兩針,大病?華家經不起這樣的波折。但是他是君子,若不知道嶽母有病,即便她沒了,他也能心安理得。
若是知道了,還不做什麼,就未免有礙他名聲臉面。
他正煩呢,兒子轉着眼珠子,一臉不服氣的樣子,他看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麼。
别的他目前做不了決斷,但是兒子還是可以打一頓,給嶽父出出氣。
您瞧着吧,我不是不想孝順,實在是要先緊着孩兒們。這不懂事的外孫,可是我們華家獨苗,今天我教訓教訓他,給您出出氣,别再作弄孩子了。
華長清甚至還在心裡念了一句佛号。
華元璋此刻還不知道他爸已經把他的屁股借來給祖先道歉了,他颠颠兒把棍子捧到他爸面前,難以避免的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
華長清清了清嗓子:“去跪好。”
“啊?”華元璋把食指彎向自己的鼻子:“我?”
華長清過去就是一腳,幾步就把華元璋踹到香爐前:“不肖子孫華元璋,嚣張無度,欺負幼妹,枉顧手足,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訓他,請列祖列宗做個見證。”
華元璋傻了。
他剛剛精挑細選的棍子很粗,上頭還有些凸起的分枝,打起人來是真疼啊!
華元璋哭喊求饒,聲淚俱下。
但是沒人來攔,今天連鄭雯都不來拉架了。
華元璋疼瘋了,扭頭厲聲哭喊:“姨!姨你管管爸!他要打死我!”
“外婆!外婆啊——”
“爸,爸我錯了嗚嗚。”
“大姐,大姐救救我!”
沒人出手,才挨了三棍,他已經殺豬似得把認識的都喊了一遍。
但是華長清這次鐵了心的要教訓他:“你不是打你妹妹嗎?你憑什麼打她?我是不是說過不準欺負她?”
華元璋光速滑跪:“我錯了,我不敢了!”
十七歲還被打,真的太丢臉了,他從小到大挨這種程度的打的次數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