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火車,華詠章就有不好的預感。
從遼城到南城的車程接近三天,中途要轉幾趟車,氣溫一路飙升,她這一路上也就一直在脫衣服。
等到了南城,氣溫簡直像北城的早春,早上還有點微涼,中午陽光明媚,到晚上熱風吹散,她隻穿一件薄外套,慢慢的散步,一點也不出汗。
可惜剛一落車的預感在當晚散完步後成了真,她忽然發了熱,溫度高到床都起不來。
自她回到這個時代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銅打鐵鑄的。
隻是來到南城而已,明明什麼也沒做,隻是在溫暖的地方自在的呼吸了一天,就忽然像卸了千斤重擔一樣。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這一通發熱來勢洶洶,華詠章迷迷糊糊間醒來,感覺頭腦昏沉,她用盡力氣,才把被子掀開一角,高熱讓她把身下的床單都汗濕了。
但也就這麼一下,她就覺得連手指頭都像生鏽了一樣卡頓,她張了張嘴:“有人嗎?”
嘶啞的嗓音簡直像烏鴉突然起了雅興要高歌,自然是慘不忍聞。
華詠章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嗓子上,她撐了一下胳膊,酸軟如一根面條。
華詠章在昏沉之間,心想自己前世好像也沒這一朝啊?她不會死在這兒吧?
這兒離他還是太遠了……
都什麼時候了,她最近的腦子可能被自己的劇情影響了吧……
《驚鴻》裡趙驚鴻為了改變男主的命運,多次仗着先知隻身犯險,但都有驚無險。不像她,做什麼都束手束腳,前怕狼後怕虎,她太想要兩全,可是上天已經對她足夠優待了,十全十美終究是妄想……
之後她或許是睡着了,或許是又暈過去了。
再有意識,她感覺有一隻手在她額上試探溫度,溫柔中還帶着一點馨香。
她努力的睜開眼睛,盯着眼前的人一頓看,随後露出茫然的表情。
“她醒了!”年輕的女孩子激動的喊了一聲,再要接着說話,就見床上的女孩睫毛顫了顫,又合上了眼。
“咦?又暈了。”女孩疑惑出聲,賀襄已經快步走過來,他将手裡浸濕的毛巾疊好,輕柔的貼到她額頭上。
不一會兒,那女孩嚷嚷道:“賀襄,她燒還沒退,你在上面看着她,我下去上班,打了針了估計很快就退燒了。”
接着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室内安靜下來。
華詠章閉着眼睛猶豫了片刻,慢慢睜開眼睛。
賀襄背對着她坐在窗前,似乎在看書。半年沒見,他的背看起來更寬闊了,頭發應該有陣子沒剪了,有點長度,但一點也不顯得邋遢。
華詠章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難道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禱?
她輕輕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高燒之後渾身的骨頭像重新排布了一遍一樣,她現在渾身上下就沒有哪裡不痛的,尤其是屁股……
嗯?
華詠章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剛剛前台小姐的話,她說她打過針了,是打的屁股針嗎?
華詠章歎氣,忽然賀襄轉過來:“你醒了?怎麼歎氣?”
她張了張嘴,喉嚨裡像住進了隻蟬。
賀襄起身走過來:“别急着說話,喝點鹽水,醫生說你是太累了,溫度忽高忽低導緻的高燒不退。”
他一邊說,一邊将她扶起來,單手托住她的背,一杯水就湊到嘴邊:“慢點喝。”
華詠章猶如小木偶一般,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賀襄忽然輕笑一聲:“怎麼乖成這樣?”
華詠章就着他的手還在小口小口的喝水,聞言沒擡頭,就隻将眼睛輕輕一擡,高熱後的眼睛紅紅的,還有些脆弱的水光,宛如一隻惹人憐愛的小貓。
賀襄失語,一杯水很快就喝完了:“還喝嗎?”
“還要。”她啞着嗓子,說出了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
賀襄把空杯子放到床頭櫃上,又輕輕将她放回床上。
他拎起暖水瓶倒了一杯,不自然的找話道:“那這杯要等等了。”
他将椅子拖到床頭:“你還真是好運氣,我今天剛巧到孫家,聽柔姐說你昨天一早到的?怎麼快過年了往南城跑?”
華詠章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了,對于他的問題,她模棱兩可的回答道:“來碰碰運氣。”
賀襄微微蹙眉:“是不是跟家裡鬧得不愉快?”
他以為她是賭氣在過年離家出走的小孩。
華詠章也沒反駁,她來碰碰運氣,怎麼就偏偏跨越千裡來南城呢?怎麼又恰好住在家屬院附近的招待所呢?
不過,她不說,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