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的大考之前,冷時照常晚上去萬卷樓那裡學習書類,以至于萬卷樓的送晚飯小厮都和她混熟了臉。小厮每次送飯的時候都會熱情地稱呼她為“帕子姑娘”,後來總是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她——原來這位姑娘當時“苦情戲”的另一位主人公居然真的是莊卿。
每逢休日前,書院的學生們都會臨時抱佛腳一般瘋狂背書類的典章,冷時也不例外,雖然莊卿會幫忙她做一部分計劃,但是此次下元的大考不得不重視——畢竟這是書院學生這一年最後的考試,成績的高低也會影響學生們的上元佳節的愉快氣氛。
在莊卿知道冷時常常因為晚上時間緊張而食用甜糕點飽腹後,對冷時這種不長壽的方式表示不贊同:“你要是實在繁忙,可以到我這裡來共食,我讓他多送一份。”
冷時一想到莊卿當時中元對甜味糕點皺眉的表情,連忙拒絕:“這可真是勞煩你,我一向是個不麻煩别人的獨立自主的人。”
莊卿當時居然反駁道:“你的桌子每次都是我來收,今晚上要不自己收?”
冷時敗下陣來,但是她企圖獲得最後的一點甜食權力:“可以,但是我能不能每天一塊甜糕?”
“不能,牙齒會壞。”莊卿在校對完一頁《通典》後看着她垂頭喪氣的樣子,隻好補充:“三天一次,不許多食。”
于是送飯小厮在連着送了三天的雙人份飯菜,看到冷時坐在莊卿的書房裡時,内心驚疑不定地想:這不是那天晚上的還帕子的姑娘嗎?這兩個人是和好了?
小厮從竹籃裡将雙份的飯菜一樣樣拿出來,拿到艾糕的時候,莊卿示意他把糕點放在冷時的桌子上。
小厮在關上門之前聽到聽到那個姑娘和莊卿抱怨:“你們家的糕點就沒有糖這種調料吧!我真的覺得很苦。”
莊卿安撫說:“我們現在才十多歲的年紀,天性愛甜,你若是而立之年,自然後悔。”
姑娘的聲音反駁他:“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不如及時行樂。”
“那今晚上我們抽背孟德的詩,正好這次也要考。”
“你别抽背這個,我吃。我們能不能商量一下,碰到甜糕再抽背孟德的詩集。”
“區别何在?”
“至少我明天還可以再背一首,還可以晚一點接受你的批判。别看我,每天的蔔算的辭賦我已經頭疼欲裂了,還得背這個。”
“那今晚上的茼蒿必須吃完,不許挑食,也别往我碗裡夾。”
“卿卿,我感覺你還沒沈纓對我好。我每次吃不完的悄悄推給他,沈纓都默不作聲地幫我處理了。”
“處理?”
“好吧,别用懷疑的眼神看我。其實我倆都不吃茼蒿,我負責打掩護躲過家裡的眼睛,他負責直接動手丢掉。我以為我前幾天給你夾菜已經治好了你的潔癖,沒想到是陳珂舊疾。”
“.......這四分之一你吃掉,剩下的歸我。”
小厮聽着這段對話,内心有了定論。
在之後第三日的送食路上,小厮居然和來晚的冷時碰上,二人一路同行。
小厮同她打招呼:“帕子姑娘看來是已經尋得了如意郎君。”
冷時想起之前讓這位小厮幫忙還帕子的事情,連忙感謝:“多謝小哥幫我送到。”
“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公子書房裡有姑娘,我那天進去看到姑娘你還吓了一跳。”
“是嗎?看來我是這裡的第一個客人。”
小厮企圖和這位帕子姑娘搞好關系,于是說:“姑娘有所不知,那日我去幫姑娘送還帕子的時候,公子看我拿着帕子頗為疑惑。待我向公子解釋一番後,公子當時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後廚說那幾日公子留的飯菜比往日更多。想來公子也是憂心姑娘你的。”
冷時點點頭:“我也發現了,我看他一天面無表情,而且教我的時候可嚴厲了,但是我的書桌到現在還是他收拾整齊。他這人看着不好接近,其實像貓,熟了之後就像貓咪會把肚子翻過來。”
小厮企圖再接再厲:“之前家主來巡查書房看望公子時,看到公子桌上的文竹還有所誇贊呢,想必也是姑娘的功勞。”
“那是你們這的後山靈山秀氣的功勞,我不過是把它挖出來而已。”冷時随口問道,“你們家主還來萬卷樓看望旁支,真是宅心仁厚,一視同仁。”
“看望旁支?”小厮一頭霧水,“我們家的旁支不在萬卷樓,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冷時愣住:“你家公子不是旁支嗎?可是他在萬卷樓有自己的書房。”
小厮笑道:“姑娘怕不是弄錯了,我家公子可是本家的人。”
冷時好奇地問:“那為何他不帶水晶珠?莊氏的本家和旁支所有人最大的區别不是水晶珠嗎?”
小厮解釋:“家主之子不必帶。家主一生腰上的飾品追求和普通讀書人一樣,因此家主之子腰帶空懸,等的就是即位後懸挂明月珠。有不少人都認錯公子是旁支,公子也不是愛為自己辯解的人,公子一直不放在心上,家主覺得是一種德行,因此也不為公子做别的區分标識物件。”
居然是家主之子,冷時有猜測過莊卿是本家的人,萬萬沒想到莊卿的身份是家主之子。她踹着最後一點希望問:“那你家公子叫什麼?我看他帕子繡着一個卿。”
小厮驚奇:“公子難道沒有告訴姑娘自己的大名嗎?公子大名為卿,十七成年時取了表字叫子衿,是從詩經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取出來。夫人把‘青’改成‘卿’,說是顯得更親切。姑娘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