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時,你看她的鞋樣。”莊卿趁着趙娘子在窗邊看着院子裡忙活的兩人,暗示冷時。
紙張稀有,因此用書籍來做鞋樣,這不是什麼稀奇事。冷時湊近一看,上面的内容應當是藥方:“.......腐棘刺二百枚,以水二升,煮取一升,旋旋含之,日四五度,以瘥止......右七味各等分作未,綿裹如彈丸大。酒浸安所患處,含之勿咽,日三,刺破,極佳.......治齒龈痛、不可食生果方。生地黃耆、桂心,右二味合嚼之.......切記食用,勿忘。”
這個明顯是一個人手抄的内容,其中還有錯别字。明明是“末”,它卻寫成了“未”。由于被剪成了窄窄的鞋樣,所以已經無法看出這種紙原本完完整整的内容了。冷時摸了摸紙張的質量,紙張尚好,應該是洛城的紙。
“我也注意到了,她的部分衣裙飾品看起來也像是從老東家那裡帶走的。”冷時将口脂盒指給莊卿看,“這個人和老東家感情格外深厚啊。”
“幾位這樣辛苦,我還是去燒壺熱茶。”趙娘子歉意地看着莊卿,“公子一身青色衣服,在我這腌臜地容易髒了衣角,真是對不住。”
冷時低頭一看,趙娘子家平民百姓,沒有地磚,也就是普通的土地。莊卿雖然剛才一路有意提了提衣裳,但是似乎效果不大。
“那就勞煩娘子了。”冷時笑着點點頭,“我去看看外面,屋内似乎也沒什麼。”
趙娘子面上不顯,但是聽得出來,她内心很高興:“多謝幾位,我這就去。”
“你過去對她沒有一點印象嗎?”二人一邊往院子裡去,一邊咬耳朵。
“什麼印象?難不成你見過?反正我在長安沒見過她這張臉。”
莊卿皺着眉頭,猶豫地說:“不知道你見過蘇滌的侍女沒有,我覺得這個趙娘子和她的侍女長得很像。”
冷時瞪大了眼睛:“這我倒不曾見過。不過你說她的話,肉桂色的衣服看起來,好像是有點她們家之前還在的時候喜歡那種顔色。”
兩個人站在院子邊的衣杆旁對視了一會,内心不約而同湧現出一個猜想:趙娘子之前不會是侍奉蘇滌的吧?
“不過,你怎麼見過她侍女?”冷時關鍵時刻不忘找茬,“你一個學書類的,還能和學醫的有聯系?”
“蘇滌過去的行事作風想必你也有所耳聞。”莊卿把目光投向在花壇邊尋找的望舒、淵薮兩人,“我和她本來碰不上,是那天送你回去的時候碰到她。”
冷時這才記起來:“對,那天她還來找曲風荷大吵一架,順便把我也罵了一句。我感覺我無緣無故卷入其中,不過當時我沒看見她的侍女。”
“是,她的侍女當時在門口。”莊卿眯着眼回憶了一下,“她侍女當時看我一個人站在那裡問我是不是等人。畢竟那一片都是女孩舍房,可能怕我行不軌之事。”
“噗哈哈哈哈,居然霁月清風的你也可以被懷疑行不軌之事啊。”冷時忍不住笑起來,“然後你就認識了?”
“不算認識,我連名字都不知道,隻知道她是蘇滌的侍女。不過見了幾面,對她是丹鳳眼還是比較有印象。她的主子就是喜歡肉桂色衣服。”莊卿想了想,睜開眼睛:“我的記憶力很好,很多東西不需要看很多遍就可以記下來。她和她的侍女當時離開的時候,蘇滌倒是認出我來,沖我行禮。再後來在歸家的休日偶然碰到過一兩次,自然記得她和她侍女的臉了。”
“我看出來了,她一直挺關注你的。”冷時語出驚人。
莊卿扭頭看了看冷時右耳後的一顆紅色的痣,那是他過去在書房也偶爾會看到的。這顆紅色的痣仿佛雪中紅梅,在耳後格外美麗。冷時本來生得白皙,這樣的顔色仿佛讓她活了過來。冷時偶爾吞咽或者偏一偏頭,紅痣仿佛還會随之舞動。
他有些緊張地咳嗽了一聲:“我和她們沒什麼關系。”
“我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冷時也意識到自己這話有歧義,“我的意思是,趙娘子一定認出你來了,從進門開始,她一直回避我們的目光。她剛才還對你說對不住,那麼這個對不住,是不是就是希望你不要告訴我,她就是蘇家的侍女?”
“不論如何,我還是要告訴你的。”莊卿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案子沒什麼值得隐瞞的。”
“你剛才在看什麼?”冷時把觀察衣杆上衣服的視線收回來,投到莊卿的臉上,壞心眼地問,“怎麼臉都紅了?”
“沒什麼。”
“有時候我覺得啊,卿卿你啊,坦誠一點就好了。”冷時故作長籲短歎,“你都不坦誠,就别指望我啦。”
莊卿看了看她,最後斟酌出給了一個答案:“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