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冷按察嘗嘗我們這鲫魚,可鮮了。”身着蕭山樂遊圖明紋的一個中年婦人熱情地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冷時的餐盤裡。
“謝謝莊夫人。”冷時一時也對莊夫人的熱情難以招架,“魚肉鮮嫩,火候剛剛好。”
“那就好,你喜歡就多吃一點,我還擔心你不喜歡我們蕭山書院這清清淡淡的口味。”莊夫人笑眯眯看着她。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到底是怎麼就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呢?冷時忍不住朝坐在旁邊的莊卿投去幽怨的一瞥。
且說二人上山之後,恰好到了夕食。冷時本想和莊卿用幾個畢羅湊合湊合,沒想到莊卿父母聽說冷時前來,熱情地邀請冷時一起用餐。
冷時尚且不知自己在二人心中的形象,于是去之前,二人坐在茶室等待的時候,她惴惴不安地問莊卿:“你父母見過我嗎?”
莊卿搖搖頭:“倒是聽說過你。”
“那聽說過我什麼?”冷時睜大眼睛,有些緊張地看着他,“聽說我過去在書院和你的事?”
莊卿想起來自己父親問的那句“卿卿是誰”,一時難以回答。
冷時一看他這表情,感覺自己有種因為欺負了别人家的小孩,所以被别人家的父母秋後算賬的既視感,于是她果斷地拒絕:“這個飯我還是不去了,免得給你父母進一步破壞我這形象。”
莊卿難得的說了一句違心話:“其實.......他們不太了解你,難得見我帶友人回來,所以想請你吃頓飯。”
“所以,你和他們就隻說了我們這可歌可泣,情比金堅,兩肋插刀的友情對吧?”
莊卿把目光轉移到桌上的杯子上,心虛地點了點頭。
冷時沒注意他的小動作,她低着頭一琢磨:“可是我覺得我倆現在這種不清不白的關系去和你父母一起吃飯,顯得我很輕佻啊。”
“那你想怎麼樣?”
“客人,給個名分吧。”冷時說着趁周圍沒人,往他腿上一坐,故意攀附着他的肩膀,掐着嗓子說,“人家隔壁房的都有名分贖身了,你看你什麼時候也給個機會?”
“哪家的情比金堅坐在我身上?去旁邊坐好,等會有人來。”莊卿一時也面紅耳赤,但是怕冷時摔下來,他伸手扶了一下。
“你家的啊,還有哪家?”冷時朝他耳朵邊吹一口氣,“啊,還是比不過有名分,我倆隻能在這偷偷摸摸,真可憐。給個名分吧——”
“子衿,你們想不想吃——”門口莊夫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坐在腿上的人僵硬了一下,莊卿的手還搭在她腰上。冷時一瞬間想了八百種死法,甚至想站起來一走了之。冷時看到莊卿臉上也難得地有一片空白,兩個人離得那麼近,幾乎可以聽到對方的緊張的呼吸聲。
在一片如死的寂靜之中,冷時突然靈機一動,對着莊卿的眼睛吹了吹,然後欲蓋彌彰地大聲說:“現在呢?感覺眼睛裡還有沙子嗎?”
莊卿會意了這個拙劣的借口,他點點頭:“沒有了,謝謝。”
冷時從善如流地從他腿上下來,嘴上還不忘做戲:“那就好,下次小心一些。”
二人一起站起來向莊夫人行禮:“初見夫人,在下并未準備見面禮,實在匆忙,還望夫人海涵。”
莊夫人何等聰慧,室内哪裡來的沙子?你倆吹的哪門子沙子還要坐在腿上吹?不過她并沒有揭穿,她也很溫柔地回應冷時說:“這有什麼關系?我們子衿很少帶人回來,自然應當盡地主之誼。第一次見冷按察,真是林下風姿。我聽說冷按察喜愛甜食,但是家中甜食今日來不及去買,不知喜不喜歡金銀花夾?”
“自然喜歡。一切都勞煩夫人安排。”
“那就好,你們等會就記得過來。”莊夫人歡天喜地地走了,隻剩二人站在那裡沒有動——大概誰被父母撞見調情都會有種油然而生的尴尬。
“莊卿,我還是不去了。”冷時絕望地說,“哪家的兩肋插刀坐到腿上去插刀啊?我感覺今晚這個飯我還是不去了,你去和他們說,我實在是身體不适。”
莊卿難得地掩面笑了一聲。
“你還笑——”冷時感覺莊卿實在靠不住,“我感覺現在他們對我的認識很片面。”
“我和他們解釋。”
“解釋我們怎麼吹沙子嗎?”冷時氣若遊絲,“還是解釋我們情比金堅是坐在腿上調情那種好朋友?我覺得我倆越抹越黑。本來你是君子作風,我這是直接拉你下水啊!”
等到二人坐在桌前用餐的時候,冷時感覺今晚的餐食招待不像是招待客人,倒是有點家宴的溫馨感。
在莊夫人第三次為冷時夾茼蒿時,莊卿終于開口了:“母親,她不愛食茼蒿,她喜歡魚。”一邊說着,一邊夾走了冷時餐盤裡那一大盤茼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