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夢館?”冷時若有所思,“居然給史館取蕉下覆鹿的典故,聽起來不怎麼吉利。我還以為會是比較嚴謹的名字。”
“這都是初代史官取的。”莊含扶了扶胡須,“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早點休息。不必送我,外面風大,當心着涼。”
二人站起身,目送莊含出門遠去。
确認莊含走遠之後,冷時長歎一口氣:“卿卿,我感覺我在你父母那裡已經沒什麼形象了,一天之内被父母撞見兩次和你動手動腳,這個心情的大起大落真是讓我感歎人生曲折。”
“.......”
“我覺得,以後我們還是關起門來做這種事情比較好,開着門果然容易出事。” 冷時說着順手把門關上,回頭看到莊卿錯愕的眼神,“哎!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我隻是覺得風大,關個門而已啊!”
“冷時,你早點睡吧,剩下就兩本檔案了,我看得比較快。”這個話題轉移得一如既往地生硬。
“我發現一個問題。”冷時突然嚴肅地說,“你家的茶我也喝了,你父母我也見了。我家那邊沈纓你也見了,我家你也去過了。我倆抱也抱了,動手動腳的事也做了,請問我倆現在是什麼關系?”
莊卿一時也被她這番話給震住了,在冷時亮晶晶又期待的眼神中,把話推回去:“你希望是什麼?”
“那自然是兩情纏綿,群仙相妒,破鏡重圓,經年才見,金風玉露一相逢的神仙眷侶啊!”冷時用上一串誇張的成語,大言不慚地說道。
莊卿滿腹經綸,一時也無法反駁這句話。他思前想後,最後拿出同樣的文采回應:“雖然過去的事不過是雪泥鴻爪,星離雨散,但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挑個良辰吉日來談。”
“又來了,你的良辰吉日說。”冷時想到他過去也有過這種提議就頭疼,“對于你之前那次和我良辰吉日什麼定情定親的事情,我深感後怕。”
莊卿看着她異瞳良久,終于給她一顆定心丸:“我向你承諾,這次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還有這種好事?”冷時興高采烈地随手從莊卿桌子上拿出一張紙,“來來來,如今滄海橫流,我覺得你還是立個字據給我比較好,不然我又會是怆怳的樣子。”
莊卿摸了摸紙的材質,搖搖頭起身去一邊幹淨的博物架上拿了一張上好的宣城紙過來,研磨,裁紙,這才拿起湖筆在開始寫字。他下筆遒勁,很快就寫好了《鄭風·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甯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甯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後面還加了一句話“如有失約,雷霆不赦。我心如磐,衆喙不更。”端端正正地用蕭山書院的印章落款之後,他又在下面花了一隻靠在桂花樹下的狸花貓。
“等墨幹了再拿。你再坐一會。”莊卿說着把這張翰墨丹青小心地放到一邊。
“莊卿。”
“嗯?”
“莊子衿。”
莊卿這次扭過頭來:“怎麼了?”
“沒什麼,覺得你名字很好聽。”
兩個人看着這張字據都沉默下來,冷時也沒有想到莊卿會寫這麼嚴肅的誓詞:“這個雷霆不赦,是對我還是對你?”
“我們。”
“你何必這麼認真呢?也不是什麼很正式的字據,你随便寫寫哄我就行。”冷時勾住他的小指,“不過我還是好高興,有一種我也有婚書的感覺。啊,名動江左的典範莊子衿居然也會選擇我呢,我好像也是一個不錯的人。”
“你一直都很好。”莊卿也反手握住她冷冰冰的手,“冷時,不要再騙我。”
“我怎麼敢啊?雷霆在此,我要是失約了,雷霆不赦呢!”冷時蹲下身,鼓起腮幫子吹了吹墨,“選吧,良辰吉日要不還是上元?”
莊卿點了點頭,擡眼彌望向窗外,居然已經是昧旦之時。扶疏的樹林間透出一點東方的魚肚白,很快太陽就要乘着它的金辇出來,緊跟着絢爛的雲旗和霞旌。霁華的弩末,照在那張上好的宣城紙上,隻有窗外的君子蘭看到他們一直緊緊交握,不願放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