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鶴軍破門而入,隻見得冷時拿着血迹斑駁的終乾架在莊卿的脖子上,厲聲呵斥:“不想讓莊卿今天血流成河或是蕭山書院為他缟素,你們全都給我退出去!”
冷時其人本人平時雖然并不厲聲色以作威,但是憑借她的家世和風雩閣第七的名頭也讓人人望而畏之,自有不威之威。如今這麼一嚴厲,這個威懾的效果極佳。為首的那個玄鶴兵本想試圖勸她放下刀劍,被她一個眼神震住——這是一種極強的高傲眼神,像是鷹已經咬定了嘴裡的獵物,決不允許其他人來分一杯羹。
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圓臉史官不是說是這兩個人一起進來動的手嗎?文鹄的屍體仍然伏在案上,屋子裡并無其他人,隻見得窗子大開,蘭草盆倒在地上。玄鶴的隊長稍微打量了一番屋子,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圓臉史官就開始慌裡慌張地搭腔了。
“冷按察,有什麼話都放下刀劍!畢竟我們還要為桑苎翁診治!你總不能放着人命不管吧?”
“是啊,我今天要是放下了手裡的終乾,被帶走的就是我和莊卿。我們兩個人這算是誤入你們鹿夢館,跳進黃河都說不清了,畢竟我的劍上還沾着血,傷口還恰巧吻合。出去!讓我離開這裡!否則你們今天就先給莊卿收屍吧。”血迹斑駁的刀背又往莊卿的脖頸靠近了一些。
這就難辦了,要是讓莊卿死在這裡,這可不符合風雩閣的計劃。要的是除掉冷時,并不是除掉莊卿。過程可以被扭曲成莊卿被冷時強制挾持。可沒有說讓莊卿和文鹄一起死在這裡。圓臉史官冷汗涔涔,衣襟濕得好似沾了露水。
“可否先讓在下診斷桑苎翁一二?”開口的是一個身着藕色的曲氏女醫官。
“不用診斷了,已經斷氣了。”冷時很是冷靜地回應了她,“我隻承認一件事,人不是我殺的,和我們倆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閣樓上層一個人都沒有,這才有鬼。某位帶路的史官興高采烈地帶我們進來,現在卻說我們是硬闖,你們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冷按察,放下刀劍,一切都好商量。”
“确實好商量,你們都彎弓上弦了,能不好商量嗎?”冷時朝玄鶴軍的身後擡了擡下巴,“不錯,讓我看看你能不能激箭流星遠。我再說最後一遍,你們放我離開。”
最後一排的弓箭手并沒有射出箭,冷時站的位置實在是過于巧妙,唯一的辦法就是射穿莊卿。人質的身份非同小可,隊長揮手示意弓箭手暫時放下箭。
“冷按察,我們放你離開可以,還請不要傷害人質。”緊接着,這位玄鶴隊長非常配合地讓冷時暢通無阻地走到了下層的樓梯口。
冷時轉過身背對着閣樓大門,正在思考如何脫身。大門肯定是不能走了,還有淵薮在那裡堵着,這一隊玄鶴軍人并不少,至少有十人。如果帶着莊卿翻牆,那也不能是現在這種衆目睽睽的情況,畢竟這群人裡還有好幾個史官。
正内心焦灼時。那位玄鶴隊長突然向她撩起了自己的衣衫——黑色的衣袍下居然繡着一隻栩栩如生的黃莺!他背對着玄鶴軍,向冷時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突然飛快地從衣兜裡丢出一個瓷瓶打碎在地上,閣樓下層空間密閉,随即騰升起一股白色的濃霧。
這個打碎瓷瓶的操作可太熟悉了,有了上一次在藥鋪的慘痛經曆,冷時和莊卿飛快地捂住口鼻,飛快地往門外退出去。濃霧裡隻聽得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和叫喊聲。
“快走!”玄鶴軍的那個“隊長”拉着冷時和莊卿飛快地奔向一條小路,盡頭是一堵明顯被人清理過的矮牆。三人忙不跌地翻牆而過,牆外竟然停着一匹馬車,車上坐着一個頭發花白,戴着鬥笠的老翁。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老翁對他們點了點頭,拉開車簾示意幾人上車。
隻聽得這二人對了各自的暗号,“隊長”連忙把冷時和莊卿往上面一推:“快上去,估計一會就會追過來。”
“等等,你到底是誰?賊人的車我可不敢亂上。”冷時一手扶在車轅上,并沒有完全動作。
“真是死到臨頭磨磨唧唧,我要是賊人你就不上了?”這個玄鶴軍“隊長”拉下她的面具,赫然是三水!
在一番兵荒馬亂之後,白鶴親自來到鹿夢館閣樓處理這件“冷時勾結玄鶴軍逃之夭夭”的事情。那個真正的玄鶴軍隊長也在附近的一座民房裡被找到,經過診斷是被人下藥迷暈。這種藥曲氏的醫師一時也沒有辨别出其配方,揣測是新羅一帶的藥材,暫時先送到妙手堂交由曲鸢處理。
跟随玄鶴的醫師仔細診斷了文鹄的屍體,最後起身得出結論:“已經沒氣了,兇手下手比較狠,緻命傷應該是脖頸處。”
“這可怎麼辦啊?我眼睜睜看着兇手進去的。如今我們主事嗚呼哀哉,斷氣身亡。可惜一個留名青史的史官!諸位定要還我們大人一個公道!”圓臉史官帶頭解下身上的玉石,向文鹄的屍體方向跪了三拜。鹿夢館幾乎所有的主事史官都在這間小屋裡集齊,他們也紛紛解下玉佩,為逝去的文鹄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