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夜一拉開門,就看到莊卿居然在門口。陸夜内心難得一瞬間有些驚慌,好在他很快鎮定,若無其事地和莊卿打招呼:“子衿,你怎麼在這裡?”
站在陸夜身後的冷時捕捉到“子衿”兩個字,立刻在心裡開始盤算怎麼解釋過去。好在莊卿并沒有直接發問,他看了一眼陸夜身後的冷時:“秦同學,你等會到我書房來,你昨晚的抽背不過關。”說完就轉身離開,似乎并不關心陸夜和這個奇怪學生的關系。
剩下書房裡的三個人面面相觑,末了還是蘇滌發問:“他這突然襲擊是什麼意思?”
“不清楚,他剛才的表情也沒有驚訝一類的情緒波動,這是什麼情況?”陸夜也用眼神向冷時求助。
“如果我們把莊卿比喻成一個物件,我提名石匮金書。”冷時隻好拿起一邊書桌上的功課,“他到底在想什麼我也不知道。他過去少年時期我還能看出來他生沒生氣,現在做家主了,他可會隐藏了。”
陸夜掂了掂腰間的金麒麟:“那我們是什麼關系?”
這個問題要是被問起可真不好回答,陸園主和遠在益州的一個學生會是什麼關系呢?冷時絞盡腦汁,實在是覺得很難回答,于是搬出十三先生:“就說是通過十三先生認識的,反正你也是十三先生的學生。十三先生在中間牽線搭橋,為我解決将來的工作。”
此話一出,陸夜連連點頭稱贊:“不愧是你,一舉兩得,不僅顯得我們很正大光明,還解決了就業問題。”
“說起來,有一個人,我一直沒有聽到關于他的消息,望舒怎麼樣了?”冷時突然問起。
“下落不明。沈纓被通緝後,因為沈園有大批的重要沈氏天道蔔算的卷宗,有不少人都觊觎這批卷宗。風雩閣本來想搬走它們,但是望舒不同意,于是起了沖突。某天晚上卷宗全部被燒毀,最後也沒有查出來到底是誰放的火,我揣測應該是望舒。”陸夜摸了摸下巴,“有人說望舒也自己身葬火海,但是沒有找到所謂的燒焦的屍體。”
“但願他能平安地度過這一浩劫。”冷時低低地回應了一句,心緒卻煩躁愁苦着。繁亂的心緒中,又湧出許多斷片的回憶來,似乎昨日兩個人還坐在茶桌邊探讨望舒那個開飯館的理想。似乎看見洶湧的壯潮轟轟地卷去了一切古老的腐朽的風雩閣,将來的江左擁有新的曆史,隻是有些人卻并不在潮退之後,他們似乎也被潮水給卷走了。
蘭似君子,蕙若大夫。莊卿的書房外的君子蘭體态端莊,花葉并茂,四季常青,有君子之風。冷時推門進去的時候,莊卿正在打理桌子上的一盆植物,等到走近了看,似乎是一盆文竹。
無需紅袖添香,無需殿宇華堂,在簡譜的書齋裡,一朵文竹淡然地生長着,書中自有箴言跳出來。這樣的書房似乎非常美好,但是冷時對于自己過去在後山挖過文竹這件事很難以忘懷。莊卿是怎麼突然想在書房放上一盆文竹呢?
莊卿聽到她的腳步,示意她可以坐在自己書桌邊。冷時一時惶恐,這種待遇恐怕不是“秦竹”或者“沈纓”這個身份該有的。
“子衿院長,我準備好抽背了。”冷時不敢造次,隻是坐在那張烏木書桌邊。
“我們先不抽背,我們來聊聊冷時。”他把手中的帕子方方正正地折疊好,最後放在地上的一個籃子裡。
怎麼又是冷時?莊卿這又是受了哪門子刺激?冷時挺直了背,一時坐立難安。
“你上次和我說需要冷時的生辰八字,我找出來了。”莊卿把蔔具遞給她,還夾雜了一張紙條,黑字白紙,正是冷時的生辰八字。
冷時警鈴大作,現在的莊卿是怎樣得知自己正确的生辰的呢?幹脆趁着莊卿視線有死角,算的時候把生辰八字改改。她正這麼想着,哪知道莊卿居然主動坐到她身邊,冷時如同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站了起來:“子衿院長,你坐這麼近做什麼?”
對方隻是用無辜的眼神看着她:“兩個人看着總比一個人看着精準。”
這可真是騎虎難下,估計他也擔心自己偷偷篡改,冷時隻好歎了口氣,坐下來老老實實抄寫生辰八字。莊卿的視線從蔔具上慢慢後移,一直移到冷時耳後就停住了。
這次莊卿看得非常清楚,在她的耳後,恰好有一顆不起眼的紅色小痣,好似傲雪吐妍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