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影遍地,玳花随風飄散,黑沉沉的夜裡,仿若星星流動。
一個蹑手蹑腳,形迹可疑,比老鼠還鬼鬼祟祟的人,出現在了尉遲千澈的房中。
隻見這個黑影連鞋都謹慎的沒穿,先是擡頭确定屋頂無人看守,然後運用肘臂,以匍匐可笑的姿态劃到了床邊。
斂聲屏息,不斷半折起身精确自己到達的位置。
修長幹淨,顯出淺淺筋骨的手正好因側卧姿勢,蕩在床邊。
奇怪,可容三人平躺的大床,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睡邊,仿佛能随時下床,準備作戰一樣。
這種情況黑影之前不隻見過一次,倒也不甚在意,反正方便觸碰指尖就行了。
她如履薄冰的将手裡東西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将蓋放在不易觸碰的位置,又從袖中拿出一支精巧的軟刷,在東西中沾了又沾。
關鍵時刻來了。
大氣不敢出,謹小慎微的捏住尉遲千澈一根手指,開始在弧度圓潤的甲上,輕飄飄的塗。
每塗抹一個,就鼓起腮淺吹一下,使其快些凝固。
兩根、三根……五根,換手。
一根、二根……。
指尖稍稍察覺冰涼,不适的動了下。
黑影吓到,慌忙松開尉遲千澈的手,迅猛靈活縮到床下,盡量降低在屋中的存在感。
一不小心,因為鑽的急,手背被床闆下的木刺劃傷。
悶哼!
黑影五官乍然皺起。
說不上多深的口子,但食指長度的皮掀起來,倒也是吓人。
血,在她眼皮子地下,逐漸奔流而出,酥麻的痛感遲遲緩緩湧了上來
強忍着,捂嘴,不敢細觀。
幸而,尉遲千澈僅是清了下嗓子,姿勢都沒變,又睡了過去。
足足等了半炷香。
黑影太過了解尉遲千澈可怕的戒備心。
在兒時,尉遲千澈會是把方圓三米之外能造成傷害的東西檢查一遍,夜夜不疲。
所以,她一邊處理自己的傷口,一邊很有耐性的等尉遲千澈睡的更深一點。
少頃,确定尉遲千澈徹底對外界幹擾警惕心減弱,黑影手腳并用的從床底滑了出來。
就剩下最後三根手指,馬上大功告成!
為避免他再次醒過來危險加倍,黑影動作開始加快。
最後,僅是一呼一吸間,有驚無險,全部完成。
臨到這兒,黑影都沒有大意,十分注意在最後關頭時,手中的東西發出碰撞聲。
如履薄冰,謹慎又謹慎,她按照來時的姿勢,跟大蟒一樣,蠕動了出去。
待門重新關合,床上的人已不知何時坐了起來。
沒有點燈,借着景窗明淨的月光将手指翻過來一看,無語賞了會兒自己徒弟送的驚喜。
桃夭色。
自然知道這東西的來去。
怪不得蘇青屋後的桃花樹給薅凹了一塊兒。
起身先是走到剛才聞玳玳躲避的床下看了看,兩滴血。
他表情複雜的陷入沉默,忽而無奈的一抿唇。
這隻呆鵝,等她發現自己男子的身份,怕是他不說,她能瞎到天荒地老。
說起天荒地老。
這一世,他真能做到嗎?哪怕扭轉她一人的命運。
房中正好有水。
他拿起皂豆開始洗。
一炷香後。
剛打算在屋頂上眯一會兒的蘇白,被煩躁的瓦片震醒。
趕忙打開瓦片,在黑茫茫中,尋到已經不知為何起身的尉遲千澈:“主上,屬下在。”
“孤今日覺得,龍池衛副統職位有些配不上你。”
大半夜的,一時興起要給他新職位新任務不成?
想來尉遲千澈最近的心情的确不錯。
蘇白頓時來了精神,跪在瓦片上,謙虛恭讓:“主上言重,屬下盡的都是分内之事。蘇白帶龍池衛願為主上赴湯蹈火,九死不悔。”
“九死……。”尉遲千澈拉着意味深長,毛骨悚然的音調,摘了朵玳花,一片又一片的摘掉,不知在思慮什麼的摘到手中隻剩下一個芯:“蘇青也能死那麼多次?”
蘇白:“……?”怎麼又扯上她妹妹了。
主上不能因為萬月公主找不到,就總惦記别人妹妹啊!
自七年前那件事後,他已經千叮咛萬囑咐過蘇青,少在尉遲千澈跟前晃悠。當下聽主上意思,難不成最近蘇青又闖禍了?
頭皮發緊一陣發緊:“隻要為了主上,為了臨淵國大業,蘇白與蘇青兄妹二人,都死而無怨。”
“真的?”
“矢死不二。”
“把蘇青叫過來。”
蘇白:“……”。
追随尉遲千澈那麼久,還是揣測不透他彎彎繞的心思。在玩弄他人情緒起伏上,尉遲千澈絕對是高手。
在這神不知鬼不覺的深夜,他可不會認為尉遲千澈是禁欲太久,眼睛出了問題,會看上自己不修邊幅的妹妹。
那麼答案就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