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氣浪,轟雷的震響,遮天蔽日的濃煙遮住讓一切無所遁形的陽光。
難以承受的痛苦,驟然彙聚的灰塵,讓眼前所有臉龐變得扭曲又恐怖。
尖叫、驚慌、逃竄,獨獨一個人在硝石卷起砂礫中,跪的筆直。
自始至終,她的眼睛就沒停下尋找龍池衛的蛛絲馬迹。
比起蒼羽,果然還是多疑又直接的紫殇帝好用。
那日在禦書房。
蒼羽隻知今日對聞玳玳施以極刑,卻不知後來紫殇帝特來牢中又與聞玳玳談過話。
一場刑罰若沒有意外發生,怎能試出龍池衛到底在不在附近,也算是聞玳玳别無選擇的手段。
就在大婚幾天前,聞玳玳隐約想起前世的尉遲千澈有一次受了很重的傷,昏迷兩天才醒,身上有刀有箭剮過的痕迹,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炸傷,算時日差不多在快要十七歲那年發生。尉遲千澈傷好後,接着又消失了一段時間,等到再次相見時,便是他提着帶血的劍,剛從父親胸口中拔出的那瞬間。
若非紫殇帝說安排炸藥,她都想不起這件事。
按照所有事提前一年多的軌迹,難道前世,尉遲千澈差點丢了半條命的傷就是被紫殇帝弄的?
要知道尉遲千澈的武功已算得上登峰造極,龍池衛尚能單拿出一個以一敵百,作為人上人的尉遲千澈,遇到什麼重傷成那樣?
據聞玳玳了解,尉遲千澈可不是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他的每一步都精心設計,喜歡以退為進,但凡出手定會讓對手後悔出生在這世上。
總難不成也是去救人?
一隻手,從濃重嗆人的煙霧裡生出,抓住了看似已經吓傻的她。
與此同時。
刺耳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發出來:“龍池衛,放箭!”
聞玳玳惘然若失的眼睛亮起來。
是師父。
他的龍池衛,來救她了!
心髒狂跳,仿佛隻差一點就能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不知是因為計劃得逞,還是原來自己真的在尉遲千澈這邊還有份量而慶幸。
長長松了一口氣。
呼嘯聲,鋪天蓋地,穿過濃煙,凜冽直奔行刑台而來。
轟!
第二次爆炸。
異味刺鼻,濃煙撲面,嗆的直直喘不上氣,眼淚直流。
完全沖着同歸于盡而去。
聞玳玳被震的耳朵轟鳴,關節發麻,眼睛完全沒有防備的蒙上一層霧,嗆人濃烈的硝石、燃燒的東西氣味混雜,直接讓心髒非常不舒服的劇烈都動起來。
怎麼回事?
為何與先商量的不一樣?
不是說好隻放炸藥意思意思嗎?
殺死這些龍池衛,她還怎麼到尉遲千澈身邊去?怎麼套出國庫位置?
她總不會傻到以為,眼下這你死我活的血腥場面是為了更逼真,不引尉遲千澈起疑。
明明看起來,更像是沖着讓龍池衛全軍覆沒,片甲不留去的。
頭腦混亂,一片轟鳴之際。
捆綁的繩索,在放箭之前已從聞玳玳身上落地。
緊接着,她就被摟入安全感強橫的黑披風中,輕松用力将本就不高的人托起,讓其坐在臂彎裡,似抱個孩子般。
有力的心髒,結實的胸膛,熟悉的懷抱怎麼與……,葉草香撲鼻而來,心髒因為清晨般的青草香,舒暢很多。
沒深想下去的聞玳玳斷定:草莽兄?
謹慎的,她通過披風打開一條小小的縫隙,可惜僅能在郁郁濃煙中,剛堪堪瞧到弧度漂亮的喉結。
“煙霧有毒,藏好。”
尾音低沉,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就是這個聲音,她認識的男子中,獨獨草莽兄的聲音好聽特别。
擊玉般冰涼清潤,卻又因為話少,時不時一兩個字帶着能割裂理智的缱倦撩人。
聲音悅耳有個屁用,又不幹人事。
關聽肆的手下來救她作甚?
總不會打算魚目混珠從龍池衛、紫殇衛兵手下将她劫走?
上次成親禮上把她擄走,姑且不知是不是幫助龍池衛栽贓嫁禍,又或者巧合,隻為搶奪蒼羽,報複師父拒絕他。
那這次的理由呢?
劫她上瘾是吧!
兵刃相接,刀光劍影。
救出聞玳玳的草莽兄除了臂力過人,好像戰鬥力也十分強悍,一把細長的劍,用的風激電駭,魂消魄奪,破堅摧剛撕破一切的架勢。
她眼前現下雖然一片模糊灰蒙蒙,濃煙之下什麼都看不清。卻知道人潮一個勁兒的往自己與草莽兄這邊湧。
各種刀劍砍進肉的聲音,草莽兄似乎也沒有幸免。估計都是輕微的皮肉傷。
縱使面對圍攻群毆,護住聞玳玳的一臂猶如鐵鉗,任何都人無法撼動死緊的锢在懷中,披風之下。
不對!
掙紮不得!
逃脫不得!
聞玳玳的目的可不是被草莽兄帶出去,做關聽肆下一次計謀的傀儡。
隐隐約約,聞玳玳好像聽見謝少昂的動靜。
距離太遠,又不真切,也不确定。
聞玳玳前後六次趁亂把腦袋從披風裡頭伸出來,大聲呼喊:“少昂哥哥!”
第七次聞玳玳的腦袋被按回去,沉沉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再不老實,就把你打暈。”
現在的草莽都這麼猖狂,無所畏懼了嗎?
今日,誰也攔不住她奔向龍池衛,見到尉遲千澈。
留給她的時日不多了,留給二老的時日也不多了,她沒閑工夫陪關聽肆瞎胡鬧,拈酸吃醋。
她展開手掌,一把小巧折疊的匕首重新亮出鋒芒。
這就是臨去皇宮前,預防萬一,囑咐照水,在刑場之上借口送斷頭飯,塞進她手裡的東西,本是打算龍池衛不現身,紫殇帝變卦,割斷繩索随時逃跑準備的。
當下要用來傷人。
第一次對人動手,與殺畜生還是有區别的。
耳邊羨慕的心髒跳動實在太有力,太真實,太健康。
實在猶豫。
畢竟草莽兄沒有真正傷過她的性命,他也是聽吩咐辦事混口飯吃,将她扔進湖水裡替關聽肆出氣,就是脾氣大點。
還是留他一條命就好了。
此時,草莽兄不知殺了多少人,胸口起伏越來越大,大到一下又一下的濕熱呼在她的發間。
他好像抵擋住了大波攻擊,正帶着她順利逃離。
絕對不能再猶豫了。
小指長,薄如蟬翼的刀,狠狠刺向健康無比的心髒附近。
鉗住聞玳玳的手,在不敢相信,完全沒有防備猛地一縮一抓,指甲仿佛能立即扣進她的肉裡。
“放了我!”聞玳玳鼓起氣勢喊,拔出舉刀威脅,她就是沖準了草莽兄現在沒有餘力管自己。
身邊又被草莽兄砍死一個紫殇軍,頭頂的被煙熏燎的嗓音更低沉更啞,咳嗽兩聲,完全沒有松手的迹象:“你老實些!”
聞玳玳這次下手比方才順暢了,繞着草莽兄心髒外圈又是一刀,這次,她特意用刀轉圈擰了下。
頭頂一個大喘息,帶着她奔跑的腳步果然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