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何處?”
一國公主沒腦子自投羅網不說,宋鳴身為龍池衛的前統領,也跟着胡鬧。
蒼羽用聞玳玳做替換條件,尉遲千澈權當做沒聽見。
此時,龍池衛給聞玳玳讓出一匹馬,讓聞玳玳跟随孤月女皇襲音、龍淵帝王戰虛明停在了稍隐蔽處,由扮做關聽肆的尉遲千澈帶着龍池衛們先行離開了。
襲音對這場東遮西掩,師父把徒弟耍弄團團轉的戲碼十分感興趣,相當符合她酷愛演的口味。
在師徒隻剩下層窗戶紙的境況下,她決定充當夫君那樣人間清醒的角色。
她見黑暗中一臉茫然的聞玳玳憑聲音判斷尉遲千澈方向,想起謝少昂在客棧樓下特意囑咐的眼疾之事,恰好,自己的醫術經過多年研習,雖然說不上登峰造極,但治個眼疾,又加打下的苪城中盛産奇花異草,采其凝練成的靈藥在手,簡直小菜。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給師徒倆一個驚喜。
驚喜,她襲音最擅長了。
于是乎,騎馬挨過去跟不怎麼愛言語的聞玳玳搭話:“呆呆,孤也略同醫術,不如趁閑暇無事,給你看看眼睛?”
閑暇無事?
先下不應是堤防埋伏、追逐,幫着草莽兄怎麼從無盡峰入口處厮殺出一條血路嗎?
一國女帝,心理都強大到這種處變不驚程度了?
再見龍淵帝王戰虛明,借着月色,雖說看不清,但能看得出,他正悠然自适的用雪給馬梳毛。
聞玳玳:“……。”
相比之下,她是不是該自省,眼界、襟懷是不是該再擴大些,畢竟急躁,做不成任何事。
被襲音影響着,也伏下性子:“有勞天錦國主了。”
孤月國号天錦。
話落。
襲音從腰間掏出個小瓶子,倒在聞玳玳手裡一枚,讓她吃下去:“這是短暫麻痹痛感的,一會兒孤要在你眼睛附近施針,可能有些疼。”
針灸。
聞玳玳一聽就失望下去,她在營寨中被啞醫也擺弄紮過不少次,成效見微。
至于疼,早就疼習慣了。
不過,孤月女帝好心,她又不好拂面子,權當女帝練手,沒抱什麼希望的乖乖咽下藥丸。
幹脆利落的針,接連在眼周一紮。
不知是不是那藥丸真起了什麼緩疼作用,反正她完全勻出多餘心思憑斷草莽兄馬蹄聲越來越遠
“天錦國主,我們不跟着去嗎?”
落完最後一根針的襲音長舒口氣,查檢一圈,确定力度、位置沒有遺漏全對後,拍拍閉着眼沒有什麼安全感的聞玳玳:“此行的目标是你,咱們去了就是自投羅網。”
并沒覺得自己多重要的聞玳玳不解:“我?莫非蒼羽還認為我是嘉福公主?”
襲音眼睛彎了彎,耐心分析:“你是不是嘉福其實并不重要,你是不是徒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對紫殇國主、蒼羽而言,你就是整個臨淵的喉嚨。長雲,他們算計不過,自然要算計他最在意的人。”
聞玳玳聽糊塗了,她是整個臨淵的喉嚨,又是長雲最在意的人。難道不該是,因為抓不到尉遲千澈,才要抓他的徒弟做威脅嗎?
更何況,尉遲千澈對她抛棄甚久,也隻在年初一誤打誤撞碰見過一次,說是來救她。
如今得知草莽兄與尉遲千澈是一夥的,由此見年初一承諾救她不過是另一種诓騙而已。那日誤打誤撞見到,定是尉遲千澈與草莽兄商量事,正預離開,恰巧碰見逃離的她正被護院狼狽追趕,勻出對誰都差不多的憐憫心,順帶幫了把而已。
忍俊不禁的,想笑。但盡量控制住了。
尉遲千澈兩年的不聞不問,時至今日蒼羽還看不出來她是個可有可無的棄子嗎?
當然,說不能還被認為一切皆是詐。
話到這裡,聞玳玳就不得不舊事重提,直接問襲音了:“天錦國主,聽起來,您跟炎光國主好像很欣賞長雲,他到底是何身份?”
總難不成比尉遲千澈臨淵太子的身份還貴重吧!
覺得時辰差不多了,襲音開始給聞玳玳拔針:“長雲不是都說了嗎,他是你師父。”
聞玳玳表情看着松動,語氣可是繃着的:“怎會,小女師父是女子,乃臨淵公主,尉遲萬月。”
襲音倒是知道尉遲千澈為幫妹妹尉遲萬月引開追兵,男扮女裝蟄伏十多年的事。但又不得不提醒這個呆瓜:“你怎知你師父是女子?”
聞玳玳:“……”
同塌而眠,同桌而食,朝夕相處了兩年,怎會不知。
話題都引到這裡,襲音摩拳擦掌剛要去戳窗戶紙,恰逢低不可聞的咳嗽聲傳來。
瞥了眼自己夫君,那張潋滟的臉正朝向她,純淨眸子意有所指的眯了眯。
一張漂亮的臉雖然讓襲音心癢,但大庭廣衆的……戰場、野外、雪地……嗯,冰火兩重天,别有一番滋味。
理智拉回,生怕夫君攔住的加快語速:“是不是你師父,試試不就知道了?難道與長雲相處了那麼久,你就沒看出他跟你師父有什麼相似之處?比如吃食,習慣,隻有你們師徒倆知道的小秘密。”
一個比頭大的雪球,精準砸過來。
剛拔完針的聞玳玳臉上無辜被波及,那叫一個涼爽。
分外幹淨的嗓音穩穩落進兩人耳中:“抱歉,手滑。”
“行了行了,不說就不說。”
襲音向來承受力強,撇着嘴,糙糙一擦。
戰虛明拍拍手上的雪:“……。”
後面補上的這句話,看似沒說,倒是更能吊人胃口了。
襲音見聞玳玳神情愈加急切,她趕緊輕噓了聲,示意别慌。
針全部拔掉後,囑咐聞玳玳先别睜眼,用無名指指腹在她眼邊塗抹不知名的好聞藥膏,手法綿延,很是舒服。接着,體貼輕吹幾次,最後拿出一塊紫紅色的幹淨帕子給她圍住眼睛,系在腦後像是說給什麼人聽的大聲囑咐:“帕子定要明日摘才可。”又将一個小瓷瓶幫忙放到她随身的荷包中:“這是鞏固祛毒的,就算看清了,也要堅持塗完,防止病情反複。”
聞玳玳擡指觸碰一下眼前的帕子,柔軟光滑,細膩薄如蟬翼的手感,有些不敢相信:“天錦國主的意思是,小女的眼睛明日能好?”
“準确來說,你現在可以睜開試試。”聲息輕的,不仔細聽,就會漏掉。
一個咯噔。
胸腔裡傳來陣陣顫動的聞玳玳,十分緩慢擡起眼皮,生怕眼睛後悔重新帶她墜入黑暗。
由模糊到朦胧再到逐漸清晰。
一片蒼茫的是大雪。
最先引入眼簾的便是古靈精怪,身穿紫紅金線繡着芙蓉花勁裝的嬌小女子,大大咧咧沖她笑着,飒爽的戰袍在身,柔媚卻有跋扈傲骨,豔麗卻鋒芒攝人。
傳聞離經叛道行事跟瘋子一樣的孤月女帝襲音。
噌噌的刷馬聲,讓聞玳玳循着聲音望去,是一身湛藍色窄袖雲紋勁裝的高大挺拔男子,那張巧奪天工清秀的臉,情緒沉穩不外漏,似将那喜怒哀樂全都埋進了最深處出去。
恰好,男子也看過來,沒什麼表情的迎上聞玳玳好奇視線,能滌瑕蕩穢世間一切污垢的眸子,幹淨的令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