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玳玳終于看清了尉遲長雲已經紅到吓人的眼眶,跟攥到關節發白,抵擋她手腕上顫抖的指尖。
他右手的掌心,不知為何受了傷,因為方才用力過猛,雪白的繃帶上已經開始滲血,順着流到了她的肌膚上,是獨屬于他的溫度,他的甜味。
就在聞玳玳被熟悉的甜味,給擾的頭忽而陣陣疼起來,松懈之時。
唇間一涼。
尉遲長雲的拇指仿佛要擦幹淨天底下最髒的污穢,用力在她唇間一抹,而後又拿起勁袍衣擺,狠狠拭去方才與蒼旻牽的那隻手。
匕首被他取下,扔掉,然後從懷中取出讓聞玳玳厭惡至極的玳花簪,用僅剩的溫柔,給她帶好:“先前在蒼羽大營答應過你,等你出來,就給你的,軍中事務繁瑣,我忘了。今日,還給你。”
“我說過,我讨厭…..。”說着,聞玳玳就要摘。
“别動。”來自高位者不容拒絕的命令。
聞玳玳憋氣。
“帶着它。”
這是最後一次,他在她面前把姿态放的那麼低,語氣中,帶上了懇求。
“你妹妹的簪子,不應該陪她下地獄嗎?尉遲長雲,你可不可笑?”
像是十分贊同聞玳玳的話,他笑的比往日都要惹眼,一滴将整個人撕成千萬片的淚。順着眼角劃下,無力放開桎梏聞玳玳的手,字字句句像把溫柔刀:“呆呆說得對,那你去陪她下地獄,好不好。”
沒有任何征兆。
聞玳玳身子頃刻懸空,被一股猛然爆發的力量,從山間給推了下去。
…….。
不可謂不震驚。
任在場的人打破腦袋也想不到,把聞玳玳看的比國脈民命更重要的尉遲長雲,能決絕的親手清理門戶。
察覺不妙的蒼旻去抓聞玳玳,但還是晚了一步,驚恐到聲嘶力竭:“呆呆。”
尉遲長雲明明是笑看她墜落的模樣,卻在轉頭蔑視蒼旻的那一瞬間,臉垮了下來。
縱使是翠微山的半山腰,尋常人沒有任何防護的掉下去,不死必殘。
更何況,聞玳玳方才坑未來的臨淵之主屈膝折腰,叛他通敵求榮,把欺師滅祖,謀逆犯上給發揮到淋漓盡緻,拍案叫絕,顔面威信掃地,最後還扣了那麼大一頂綠帽子,山下之人不會放過她。
聞玳玳血色盡失,無法接受自己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死了。
又被騙了,臨了,她居然又被騙了。
她可笑天真的以為方才尉遲長雲的真情流露,對他們師徒兩人的過往,有不舍,有自責。
恨意瘋長、怒火決堤,翻湧不止,一道強烈要活下去的意念,讓束縛于心的枷鎖裂開來。
她慘嚎一聲,全身迸發出強悍的力氣,在急速下墜中,亦如先前尉遲長雲陪她跳崖入淵,在冽風中,靈活的調整墜姿,徒手攀住翠微山的凸起的粗石。
而翠微山的半腰之上,尉遲長雲拔出了劍,指着:“蒼旻,鑰匙孤已給,說說吧,萬月被你藏哪兒了?撕她面皮,帶她面皮的女子又是誰?”
鑰匙已給?
那支玳花簪?
鑰匙竟是玳花簪?
怪不得每次問石九笙,都笑笑不語。
居然一直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在太陽底下晃。
蒼旻眉睫一壓,先前清澈溫潤而澤的眸子登時淩厲起來,他偏執一笑,也拔出了劍:“尉遲長雲,想不到啊,你明知自己徒弟說的是氣話,可真下得去手。不過有一樣是真的,軍報,她雖知道的不多,聽的不全,但事無巨細的全都告訴了本王。”
師徒已經決裂,尉遲長雲再也不會把耐性勻給任何人,狠狠幾劍,向蒼旻面門劈去,狹窄的石台,他身形如電,急速如飛,騰空躍起,穩穩而立,衣袂飄然:“萬月的屍首被你藏哪兒了?”
作為跟在尉遲長雲身邊最久的貼身護衛統領,抵擋尉遲長雲的劍勢,還是沒問題的。
屏息交手幾招。
他一心沖下山要去拿簪子:“鑰匙換徒弟,徒弟不願意跟你走,賴不得本王。等本王先拿到鑰匙再說。”
尉遲長雲緊随其後,先一步空中一個倒翻,輕盈無聲落地。
而聞玳玳也剛剛躍到山下,呼啦一下子,就被天火衛根本攔不住的臨淵軍圍了個風雨不透。
蒼旻在萬頭攢動、挨肩并足中,将玳花簪從聞玳玳發間一拔,借石壁騰躍,離地竄起,幾個起落,便到了乾陵的入口。
天火衛緊追其後,翠微山四面八開始如潮水般湧現身穿夜紫甲胄的紫殇軍,呐喊着擋在了乾陵入口前。
而被圍剿的聞玳玳不明蒼旻突然二話不說搶了簪子,闖入先前她被困于轎中的山洞中,俨然去了乾陵大門。
大門,與她的簪子有何幹系。
百思不得其解中。
山山好不容易控制住臨淵軍的軍憤,去請示并沒有打算繼續追蒼旻的尉遲長雲:“太子,聞姑娘打算如何處置。”
幾個天火衛将聞玳玳壓過來,摁在尉遲長雲腳邊,等待定奪。
沒有再施舍一眼,像對待一個再平常不過,卻又罪大惡極的叛賊。
周圍厮殺聲與金戈交鳴聲響徹天地。
尉遲長雲心平氣定的低下頭整理束袖,慢悠悠丢下一個字,一切盡在掌控的散着步,往乾陵口走去。
那丢下的一個字,讓山山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他根本不敢領命。
“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