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翠微山回到宮城的十多天裡。
自紫殇餘孽平定之後,師徒便未再見過面,随着紫殇餘孽幾乎被徹底清除,蒼旻被千刀萬剮後,兩人也都各自投身于繁忙的事務之中。
赤水國雖在尉遲長雲的協助下,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中正一股隐秘的勢力滾滾而來。之所以一波動而萬波随之,其根源在于梅讓知的驚人決定——他竟欲退位,隻為陪伴愛妻尉遲萬月守靈。
梅讓知膝下無子,當年争奪皇位中,唯一一個幸存并得到善待的兄弟已避世出家。由于皇族無嗣繼承大統,朝中各勢力開始蠢蠢欲動,甚至曾經赤水附屬國也按捺不住,幾次挑起事端,企圖趁虛而入。
要想真正解決赤水國的内亂,就必須盡快尋一個合适的人選,繼承皇位。
赤水國到底亂到什麼程度,如今負責保護押送臨淵去赤水國物資、軍需的聞玳玳最為清楚。
沒有住在宮中,與樂遊一拍即合住在宮外客棧的聞玳玳,此事正在查看這次新一批送到赤水國的東西。
耳畔萦繞的聲聲歎息,猶如蚊蠅般煩擾着她的清淨:“樂遊,我住宮外是不想面對後宮那些女人。你住宮外是為什麼?整日悶在屋裡,珈藍怎麼拉你,死活都不出去,像是在躲什麼人?”
樂遊坐在窗戶旁,一邊逗弄珈藍,一邊時不時渴望街道上的熱鬧,嘴硬道:“臨淵我人生地不熟,能躲什麼人,大當家,沒事别亂猜。不如好奇臨淵國主把後宮都給怎麼處置了。”
如今珈藍終于能插上嘴,他嬌嗔地抱怨樂遊道:“樂遊哥哥,珈藍十日沒出屋子都快悶死了,今日就帶珈藍出去好不好,行不行嘛!”
在長達十多天的軟磨硬泡中,樂遊也不明白,小家夥似乎對他抱有了一種固執的依賴,隻要他不松口外出,小家夥就甯肯憋着,這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毛病随了誰?
樂遊苦笑:“能帶珈藍出去的又不隻是我一人,你若确實渴望外出玩,問一下其他哥哥可行,同行而來的共有八位哥哥,總有合适的吧。”
珈藍壓根兒聽不進去:“不要,珈藍就要你去,今天你再不帶珈藍出去玩,珈藍就哭了!”
“小家夥還會威脅人了,你倒是給哥哥哭一聲看看呀!”
哭天搶地。
撕心裂肺。
聞玳玳内心湧起一股沖動,幾乎忍不住要揮出那久違的巴掌,以驅散這令人不悅的嘈雜。
屋門直接被打開了。
姿态卓然的人,今日穿了件元青色的雨花錦常服,沒有刻意束冠,任由那如絲綢般順滑的發絲自然垂落,兩鬓輕挽于腦後,僅以一根墨色發帶随意束縛,盡顯低調之風。然而,那衣間銀絲流雲的滾邊、山水樓台的暗繡,無一不展現出其做工的精巧與考究,使他的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一種超凡脫俗的仙氣。
随行而來的出了天火衛,還有關聽肆、蒼羽,不知月織又為何而來,她總不至于純粹為了惡心她而來吧。
“鬧什麼呢?”
尉遲長雲将宮中巧匠新趕制出,幾個新奇小玩意兒,在珈藍眼前晃了晃。
珈藍一下子忘記自己方才在鬧騰什麼,哇的一聲,就抓過來在手上玩兒。
“珈藍。”
聞玳玳沉音一喚。
跟催命符似的動靜,吓的珈藍手中東西掉在地上。
立刻低頭耷腦在聞玳玳跟前主動承認錯誤:“娘親,珈藍錯了,陌生人的東西,不應該要。”
所有人,包括聞玳玳:“.……。”
聞玳玳找補的有點勉強:“為娘是讓你先叫人,再說謝謝。”
珈藍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朵燦爛的花朵,他轉身将那些小玩意一一撿起,然後樂呵呵地跑到尉遲長雲的跟前。
所有人,包括聞玳玳剛要松口氣。
“珈藍謝謝師尊。”
所有人,包括聞玳玳:“.……。”
尉遲長雲低頭,也沒生氣,失笑問:“你怎知該叫我師尊?是我們在哪裡見過?”
珈藍搖頭,指着聞玳玳,有理有據道:“回師尊,珈藍娘親屋裡有一副您的畫像,天天拿刀砍,拿針紮,弄爛了,就罵着再畫,畫完了,繼續劈。雖然畫中的風采氣韻不及您現實萬分之一,但好在形似,珈藍能認得出來。娘親喚您師父,照理珈藍應該叫您師尊。”
所有人,包括聞玳玳:“.……。”
月織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氣宇軒昂地揪住樂遊,擰他的耳朵:“臭小子,老娘的手掌心是你想逃就能逃得掉的嗎?”連扭帶踹的将樂遊給揪了出去。
關聽肆一把從尉遲長雲眼前抱起珈藍:“小肉丸,老子帶你下去玩兒啊 。”
緊随關聽肆出去的蒼羽,體貼入微的給屋内兩個人掩上了門,看起來來極為刻意。
而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闖什麼禍的小家夥,一路歡呼到了樓下。
與樓下喧嚣的氣氛截然不同,樓上的氛圍已經臨近冰點,快要凍住了。
聞玳玳清清嗓子,裝作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禮節性的給尉遲長雲沏了一杯茶:“聖上大駕光臨,有何事?”
尉遲長雲接過茶杯。
兩人的指尖無意觸碰到,相約着,都有點不自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