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
是不願意接受她的情意?
蘇白自然也看到了。
他曾經親眼見證了聞玳玳的成長,相對也了解聞玳玳的性情,按照他的理解,尉遲長雲并非不願,而是願意。
“當年聖上為你心疾,殚思極慮磨煉你的心念意志,那些苦難,甚至超出了我們這些前龍池衛的承受範圍。聖上就是怕有朝一日,稍有不慎你能因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打擊而崩潰。”
“聖上還下達了死命令,不準我們插手,更不準向你透露半分他的苦心,就是怕你知道了,會對聖上的磨煉産生心裡預設,從而影響其效果。幸好,你也争氣,聖上常說以你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定會做什麼,成什麼。這句不願意,恐怕是聖上奢望着,若說了不願意,你會不會氣的活過來,繼續不達目的不罷休呢?”
竟是這樣。
她在知道自己誤會尉遲長雲後,一直負罪感極重。更是把先前他對她的嚴苛,當做一種能抵消她萬分之一罪孽的微薄借口。
而如今。
她對他的誤解簡直達到了離譜的地步。
她真是自私,壞到透頂。
如重錘猛擊。
将五髒六腑拖出來在荊棘上反複揉搓的痛,從來都不是什麼轟轟烈烈,而是不聲不響,細水長流。
她咬起了牙,攥起了拳,刀剁碎了身體的撕扯感,讓她犯狠的冷靜下來。
“此棺裡的假屍體,去了哪裡?”
聞玳玳死而複生,不能對外宣告,所以假屍體一直在一如往常的供奉着。
守陵的婢女看到聞玳玳跟見了鬼一樣,吓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過了好半天,非要蘇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才終于能斷斷續續表達明白自己的意思。。
大緻意思是:給假屍守陵的人是石九笙,她們這些婢女平日不得靠近冰棺,頂多替換一下貢品。六日前,石九笙照理清理的冰棺,但出去後一直未歸。而許久不來的尉遲長雲當晚上來過一趟,才發現屍體居然不見了,但他嚴禁此事外傳,上下封口,然後又匆匆出去了。
石九笙。
若是不提,聞玳玳還差點忘了這個人了。
原來從山崖下養好傷之後,石九笙一直被冷落在此處。
蘇白明白了聞玳玳意思:“聖上消失的事,難莫非與石九笙有關?”但轉念一想:“聖上先前與石九笙的交集除了,除了軍需之外,便是你了。她數次企圖陷害你,卻都被聖上識破,但念及忠臣之後,暫且忍下未發。但後來她竟然腳踏兩隻船,私下與蒼旻有來往、做交易,聖上也忍了。不但忍下,還履行曾對石九笙救治你蠱蟲的承諾,讓她做了皇後。不過那位置恩賜僅僅維持了一天,就廢了她的皇後之位,在你自戕那夜,就被聖上果斷廢黜,罰她去給假屍守陵了。”
“一日皇後,聖上認為當年我的死與石九笙有關?”
“估計是,就算沒有,定然也有挑撥。原本,洞房花燭之夜是聖上計劃與石九笙對質清算,而你卻在牢中突然自戕,這無疑加固了石九笙在嫉妒之下的罪證。由此在朝中,沒幾個官員敢有異義。”
“那想來,石九笙見我死而複生,定是妒極生恨,你我都知道,她愛慕聖上已經多年。”
蘇白認同:“石九笙自小性情就古怪,鮮少展露笑容,言辭之中總是帶着鋒芒。也就唯有在面對聖上時,才能跟個正常的姑娘一樣,溫言綿語。記不記得你眼盲那半年,那時,偶爾照顧你的小竹姑娘,其實小竹姑娘就是石九笙,她對聖上的執念,絕對是經得起無數考驗。”
“她能夠将姿态放低至一般人難以企及的程度,就算被聖上偶爾氣急敗壞地責備幾句,對聖上的喜愛也不會減弱半分,反而會調整自己的步伐,堅定地追随聖上的腳步。”
“奈何聖上将全部心力傾注于複國大業之上,那點兒私下裡的情感則毫無保留的傾注在了你身上,無暇顧及那些繁瑣的兒女情長。如今,你與聖上有了孩子,聖上更是決心要冊封你為皇後,你與聖上曆經生關死劫終于走到了一起,看似圓滿。而這份圓滿,對于得到聖上深深執着的石九笙而言,恐怕是滅頂的災難。”
聞玳玳恍然,意識到什麼,一拍冰棺,得出結論:“聖上有危險!”急如星火的就往外跑。
冰泉殿外。
聞玳玳從腰間拿出鳴镝,對着天空連放三聲旗花。
蘇白也追出來,望着天空炸響:“這是你們匪幫的聯絡信号?”
“蘇哥哥,你可知在皇都郊外别院可有賣燈籠的地方?”
賣燈籠?
事态緊急,蘇白沒問聞玳玳為何如此想的緣由,仔細回憶,突然間想到:“有。先前與聖上養傷的别院,隐匿于竹海深處,周圍山村稀疏,故我巡山之時印象深刻。怎麼,你認為聖上被藏在了竹海?照理來說,要想知道藏身之處,探明虛實,搜尋範圍可能有些難度。”
“不用尋,應該很好找。對了,聖上養的蜂鷹一定帶上,還有蘇姐姐,以防萬一。”
蘇白讓手下的人去集結天火衛,先行上馬,與聞玳玳出了宮城。
城門打開。
樂遊早已拿着聞玳玳的佩劍,等候在此了。
言笑吟吟,意氣風發的一扔劍:“大當家,今日的任務看起來很棘手啊!”
聞玳玳接過劍:“其他人呢?”
“那麼多人進城太麻煩,我讓他們候在城門外了。”
蘇白:“你們不是從赤水就來了十個人嗎?”
聞玳玳:“這不是聖上替我贖清了罪孽,沒死成,打算長居與此,跟臨淵做點兒交易,自然需要有人陪伴在側,以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