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九原的廣袤無垠,源城老家展現出一種秀美宜人的氣質。随着逐漸接近家鄉,清新的空氣混合着果樹林間的芬芳撲鼻而來,讓趙小美陶醉其中,心中充滿了對這片故土的熱愛與眷戀。
經過一個多小時颠簸的旅程,拖拉機終于抵達了村口。趙小美和叔叔下車步行走向村莊。當他們一同來到家門口時,發現姨婆、嬸嬸以及叔叔的兩個孩子已經早早在此等候,昨晚村幹部就已提前告知他們叔侄倆今天早上才能到家。
盡管家中未曾挂有姨婆的照片,但當小美親眼見到這位慈祥的老人時,立刻感受到了血濃于水的親情。眼前的姨婆年約六十多歲,滿頭白發中夾雜着幾縷黑發,深陷的眼窩裡一雙渾濁的眼睛流露出深深的關愛。雖然面容略顯黝黑,卻也顯得飽滿圓潤,皮膚看着也細膩。
姨婆一見到她,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反複摩挲着,那僅剩幾顆牙齒的笑容綻放得無比燦爛,歡喜之情溢于言表,口中不斷問這問那。
一場熱鬧而溫馨的團圓飯後,姨婆牽着她的手,領她來到了自己居住的老屋安頓。這座老屋坐落在叔叔家後窗不遠處,歲月在其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整體色調顯得有些灰暗沉舊。跨過高高的門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中間的堂屋,這是姨婆日常烹饪的地方,兩側對稱擺放着兩個碩大的鍋竈,旁邊還矗立着一個年代久遠的立式碗櫥,以及一口大肚水缸。
東西兩間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各具功能,火炕占據了房間近半的空間。平日裡,姨婆住在東屋,而西屋則用以存放糧食和雜物。為了迎接她的到來,西屋已被精心整理一新,炕上鋪上了幹淨整潔的床單。
家鄉夏夜裡的蚊子猖獗,趙小美早有耳聞,為此她在出發前特意購買了一瓶驅蚊劑,然而這似乎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蚊子依舊圍繞着她叫嚣飛舞,仿佛對她這位新來的客人特别“關照”。
不消片刻,趙小美的身上就被蚊子叮咬出幾個腫脹的大包,她煩躁難耐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心中無奈地想,今晚怕是要被蚊子們飽餐一頓了。
察覺到動靜,東屋的姨婆手持一把大蒲扇走進來,坐在床頭輕輕搖動扇子驅趕蚊子,并熄滅了燈以便讓她安心入睡。極度的疲勞最終讓她迅速進入了夢鄉,當她再睜開眼睛時,天色已大亮。
來到堂屋,趙小美發現姨婆早已準備好了早飯,此刻正一臉倦容地坐在那裡,眼窩愈發深陷在眼眶中,顯然姨婆幾乎整夜都在守候她。面對這樣的場景,她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歉疚,但回應她的,依然是那張熟悉的慈祥笑容,充滿無盡的關愛與包容。
當小美叔叔得知堂侄女是私自離家,立即趕到鎮上的郵局給九原的堂哥堂嫂發了一封加急電報。收到電報的小美父母這才如釋重負,急忙前往街道派出所撤銷了報案。
那天中午,三女兒并未回家吃飯,小美母親起初以為她去了同學家玩耍,并未過多在意。然而等到臨近晚飯時間,見她仍未歸家,正準備派小女兒去找時,二女兒手捧着一張紙條從裡屋沖了出來,聲音中帶着緊張與焦急說道:“媽,美兒說她。。。坐火車回老家源城了。”
聽到這個消息,家中除了遠在九原的趙錦城,都愣呆呆立在原地。緩過神來的小美母親一把奪過二女兒手中的紙條,反複看了幾遍。小美父親試圖上前查看,卻被情緒激動的小美母親推開了,憤怒之情盡數傾瀉在他身上:“看看吧,這就是你生的女兒,多麼的膽大包天,說走就走!”
小美父親見狀,擔心小美母親一怒之下撕毀紙條,趕緊搶過來皺着眉看了好一會兒,這才遞給了旁邊心急的大女兒和小女兒傳閱。
“這孩子真是反了天了,老家那麼遠,她自己還真能找回去不成?!”小美母親大聲抱怨着。
趙小莉紅着眼睛勸慰母親:“媽,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咱們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小美父親附和道:“對,莉兒說得對,這孩子一聲不吭跑回了老家,就算到了源城,可又不知她姨婆家的具體地址,萬一路上出意外怎麼辦?”
這下小美母親也不再責怪那個膽大妄為的三女兒了,含着淚水顫聲問道:“那你們說,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啊?”
趙小靓看着焦急萬分的父母和姐姐,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爸、媽,咱們還是趕緊去派出所報案吧,上個月我們班林浩他弟弟也是走丢後讓派出所的警察叔叔幫忙找到的。”
夫妻倆當夜便趕往勝利路派出所尋求幫助。接待他們的警察安慰夫婦倆不必過于擔憂,提醒說,也許他們女兒抵達後就會立刻通知家裡,如果一兩天還是沒有回音,他們會盡快立案協助尋找。
所幸事态并未惡化,夫妻倆經過一番商議,決定由小美父親請假回老家接三女兒回來,并迅速向這邊發出了電報通知。
得知小美父親要回來,姨婆高興的滿面紅光。連那雙渾濁的小眼睛都明亮了起來。
那天,小美叔叔再次駕着隊裡的拖拉機前往源城火車站迎接堂哥。兄弟二人自幼感情深厚。小美與姨婆在院門外滿懷期待地等着父親的到來。
“姨,您身體還好吧?”小美父親一見到她姨婆,便快步走上前,彎腰緊握着老人的雙手,眼眶中閃爍着淚花,聲音略帶沙啞地問候道。
“好。。。好。。。”姨婆連連點頭,用那雙深深凹陷卻充滿慈愛的目光注視着小美的父親。她的臉龐雖然黝黑而消瘦,此刻卻因喜悅而泛起紅暈,豐厚的嘴唇顫抖不已,不住地重複着:“你說,不喜歡似俺了。”
在叔叔家享受了一頓熱鬧而豐盛的團圓飯之後,姨婆帶着父女倆回到了她自己居住的老屋參觀。随後三人又一同回到了東屋,在鋪着綠色油氈的炕上坐下後,姨婆慈祥地望着外甥,不時詢問各種近況,嘴角始終挂着笑紋,談着過去的種種趣事,每當提及有趣的部分,她那微微豐滿的身體也随之歡快地顫動起來。
姨婆滿臉慈祥地凝視着父親的模樣,讓坐在一旁傾聽他們交談的小美深受感動。在她的人生經曆中,姨婆無疑是最為慈祥的一位老人,這一點無人可以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