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被魔氣控制，險些殺了我，若非我師兄及時救他，你以為他還能活嗎？”

“被魔氣控制的人都是什麼下場，你不知道嗎？”

挑事者又蠢蠢欲動：

“誰能證明是有魔氣……”

沈融擡手。

挑事者急忙道：

“您說得對，好端端的他朝您動手，除了魔氣再無其他理由……

挑事者眼淚流了下來：

“求您别打了……”

沈融冷哼一聲。

她看了一眼人群。

人群齊齊朝後退了好幾步。

沈融微笑，每一個字都好像從後槽牙磨出來：

“還有人有疑問嗎？當場問，我一個一個親自解釋。”

圍觀群衆隻是看熱鬧，并沒有找打的癖好，此刻齊齊擺手：

“沒有了沒有了，多謝兩位修士除魔救人。”

沈融遂滿意。

她轉頭對謝珩道：

“師兄，沒事了，我們走吧。”

謝珩卻沒有動。

系統忽然道：

“宿主，謝珩剛剛确實想殺人。”

沈融反駁它：

“那也是因為那人要殺我，謝珩隻是為了救我。”

凡人不能辨出魔氣，潛意識又覺得凡人傷不到修士。

他們隻看到謝珩朝那人動手的場景，加上挑事者有意無意的引導，便讓所有人都以為是謝珩出手狠毒。

方才謝珩便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衆人圍攻指責他。

這場景幾乎和當日升階雷劫中所見一樣。

他揮劍斬向他們時，幸存者亦是這樣辱罵詛咒他。

可那時的他根本不為所動，因為能夠開口罵他的人，很快也将是朔歸劍下亡魂。

所以他明白剛才沈融為什麼要喊住自己。

然而，看到那人被魔氣控制着朝沈融砍去的時候，他真的很想殺了他。

并且他确實打算動手殺了他。

沈融的一聲“師兄”叫住了他，讓他想起來自己還是個正道修士，他拿劍是為了守護蒼生，他不能被心裡的戾氣所控。

但他又怕，邪念若起，便如江水濤濤勢不可擋。

若剛才沈融沒有叫住他，他還會留那人一命嗎？

他不知道。

這邊系統繼續對沈融說：

“就算這個人還活着，若是您剛才沒有出聲，他還會活着嗎？凡人被魔氣控制，并非死路一條。”

“但謝珩的第一反應，是殺。”

沈融沉默。

但她的這份沉默倒不是因為認可了系統的話，而是因為她不知道怎麼解釋。

系統并未見過時空罅隙裡的謝珩，所以它不知道，現在的謝珩和劇情中會黑化的那個謝珩不一樣。

他更溫暖，也更……有人氣兒。

和謝珩相識的這些日子，無論是劍裡唠唠叨叨的老古闆，還是現實裡送來雪球試圖哄她開心的師兄，又或者是江逸口中“偶像”、“傳說”一樣的稀罕人物，沈融都覺得自己隐約了解了一點謝珩。

他并非無知無情之人。

劇情邊緣，書本之外，還有另一個無人可知的謝珩，悄悄地、笨拙地将自己展露給她看。

“不論是我阻止了他，還是他自己阻止了自己，起碼他今天沒有殺人。”

沈融最終選擇這樣回答系統。

她感覺自己的心态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也許不止是因為謝珩與書中描述的人設不同，但她從此刻開始質疑自己過去“一切以人設為判斷依據”的想法：

“劇本之外還有許多因素，我們不能拿未發生之事去譴責一個人。”

謝珩不過來，她便朝謝珩走去。

然後她清楚地看到，謝珩的眼裡，是有期待的。

雖然他剛剛什麼也沒說，隻是冷漠地看着别人懷疑他、害怕他，但其實他還在期待着，有人相信他。

幸好，她相信他。

謝珩的眼睛不自覺跟着她的動作，看着她從遠處一步步走近，像一團亮晶晶、暖洋洋的光，将經年不化的雪一下子沖開了去。

然後那團光凝出了形狀，是沈融笑着的眼睛，裡面有獨屬于她的顔色。

不管是這裡的沈融，還是異世的沈融，獨一無二的顔色。

他從來都不會認錯。

然後他忍不住問：

“師妹，你真的那麼喜歡宋長訣嗎？”

沈融的笑僵硬了幾分。

這都什麼跟什麼？

話題為什麼會忽然扯到宋長訣身上？

她的怔愣反倒更像是被道破秘密後的尴尬和默認。

謝珩垂下了眸子，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而微不可聞，仿佛隻是一聲歎息：

“師妹，你要是喜歡我，多好。”

你這樣好的人，要是喜歡我，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