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醒了,但又失憶了。
這次她失去的是所有記憶,按照她的說法,就是腦内空空蕩蕩,一片空白,甚至連吃飯喝水都需要人手把手教。
因為璇玑崖上都是妖怪,所以教她做人的任務給了半人半妖的段月楚。
最近這段時間陸清安和季曦正在尋找段易淮的下落,翎羽則為秋禾修煉新的身體,唯有秋禾無事可做,因而她時不時會飛到百靈山莊看看無名,想知道她還能不能想起來那次的天雷。
秋禾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除了她,大家都忘了元初。
一開始無人提起元初,秋禾以為是她們不想打擾無名養傷,誰知幾日後她主動詢問時,發現所有人都一臉茫然,就連親身經曆過那場災禍的百尾也記不清除火凰現身和獸骨妖丹外的其餘事。
這種感覺太差勁了,讓秋禾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
無名沒有記憶,她也沒有十歲之前的記憶。元初被世人忘記,而她頂替的是陸景遙的身份,從一開始她就不可能被人所記住。
因着這兩個原因,秋禾迫切地想讓無名想起元初,哪怕是一點點也好,這樣她也能期望自己離開之時能在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
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元初像是從沒有出現一般,被所有人遺忘了。
确定無名不記得以後,秋禾沒再去過百靈山莊,大家都有事做,就她既弱小又沒用,擔心自己礙事,秋禾幹脆搬到了梧桐樹那兒,豈料上樹做窩的時候遇到兩隻布谷鳥在孵蛋,那蛋的妖氣四溢,哪怕是秋禾的豆豆眼都看出來絕對不可能是普通鳥蛋。為了看清楚些,秋禾和兩隻鳥大打一架,最後成功占了窩和蛋,不用找樹枝和枯草自己搭新窩了。
秋禾現在的身型隻有布谷鳥的一半,而那顆蛋是秋禾的幾十倍大,秋禾不會孵蛋,她按照曾在電視上看過的場景,一屁股坐在了鳥蛋的尖端處,繼而閉上眼開始思考人生。
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秋禾張開嘴想打個哈欠,然後便被不知何時過來的陸清安吓了一跳。
“醒啦,”陸清安伸手捧起秋禾,随即用不大不小的力氣拍了拍那顆巨蛋,“我說你怎麼不在家,原來在孵蛋。”
秋禾用喙尖戳了戳她的手心,問:“這是不是你未來的女兒?”
“你先發現的,是你的,”陸清安笑着道,“恭喜呀妹妹,你有女兒了。”
秋禾的豆豆眼蓦地睜大,她轉過頭看向那顆蛋,心中有些歡喜,也有些緊張。
“我……我不會做母親。”
“沒有人天生會做母親。”
“但我沒有靈力,不會法術,沒有修為,我怎麼可以做她的母親呢?”
“你有我,有季曦、翎羽,還有元初,我們都會教她的,”陸清安道,“忘記告訴你了,無名給自己起了個新名字,她說總聽你提到元初這兩個字,聽多了覺得還挺喜歡,就改了。”
聽到這話,秋禾忽然哭了,陸清安一驚,擡手用小拇指擦掉了她落下的淚。
“怎麼了?”
“我好像懂傳承的意思了。”秋禾抽噎着說。
意志、希望、抗争……哪怕沒有血緣的紐帶,哪怕自己不是真正的陸景遙,哪怕秋禾和元初的名字永遠不會被這世間的任何一人知曉,但如果她将那些思想交給下一代,下一代再交給下一代,隻要得到傳承,她就不算白來這一趟。
無名……不,元初吞納萬物的天賦在失憶後消失了,除了那一身毒,這一世怕是隻能做一個尋常人。
百尾這些日子倒是進步飛快,如今已經能和翎羽打得有來有回,有一次還把翎羽的羽毛拽掉了兩根,氣得她嚷嚷着要下天塹找獸骨做妖丹,但考慮到過去失去意識的經曆,最終還是作罷了。
現下,百尾開始以雜毛小狐狸的原型在璇玑崖生活,有妖嘲笑她模樣醜陋,百尾也不反駁,喚出季曦送的鞭子就是一通抽,不把對方抽得痛哭求饒,她絕對不停下。
失去了天賦,元初開始變老了,百尾意識到她按照凡人的年紀計算,今年至少百歲了,于是求陸清安給她幾顆丹藥延長壽命。
陸清安給了好些,但元初的身體沒辦法适應,最終也就服下兩顆,多了小十年的壽命。
“我要和元初要離開璇玑崖了,”百尾沖蹲在梧桐樹上孵蛋的秋禾道,“以後有空了你們來找我們玩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