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房間裡,一根裸露的電線吊着古舊泛黃的燈泡,時亮時暗,明明滅滅的光打在了圍坐于圓桌旁的八人臉上,映照出了他們慌亂的神情。
“怎麼回事,我剛才不是還在醫院裡嗎?這兒是哪兒啊!”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我好像掉水裡昏過去了來着……”
“是不是有人下了迷藥把我們拖這兒來的?”
“我跟你說你們這算是綁架!我剛被車撞了我要去醫院,你們把我搞過來是要出人命的!”
“啧”
已經進過三四次遊戲的陳朗眼中露出了些許的不耐煩,又是這樣,每次遇到新人都是吵吵嚷嚷的,事兒多又沒本事,隻會拖後腿。他眼風掃過那幾個話最多的,用力一拍桌子,厲聲說:“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憑什麼啊?你誰啊?”那幾人梗着脖子,并不服他,還想繼續說什麼——
就在此時,遊戲播報的獨特女聲響起,嗓音十足十的溫柔:“歡迎各位病人來到青山療養院,本次療程共七天,祝各位早日康複。”
剛才嚷嚷的新手面色茫然,順着女聲問道:“什麼意思,來治病嗎?”
“呵,治病?”
同樣不是第一次進遊戲的沈菱冷笑了一聲,“這裡是副本,不是醫人的地方。”
她掃了眼桌邊的七人,視線在一直安靜的女人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豔,主動開口問:“你也是老玩家吧?”
她從一開始就注意到這個人了,鎮定又淡然,既沒有新手毫不知情的慌張,也沒有老玩家面對生死的忐忑,周身的氣度絕非常人所有,她斷定,這人一定是個來低級本放松的高玩。
聞言,那個女子擡起了頭,露出了一張絲毫不遜色于任何明星的臉,眉眼如畫,明明穿着一身輕便的運動裝,頭發卻是用一隻造型古樸的簪子半盤着,發絲垂落間露出了額心的一抹紅。
那張過于驚豔的臉讓原本嘈雜的房間安靜了一瞬,七人的視線黏在了她身上。
“不是。”
怎麼可能?
沈菱不信邪地看向陳朗,不出意外的在他眼中也看到了懷疑,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對此人多了幾分的忌憚,新人絕對不可能有這種表現,她必然在隐藏身份。
青山療養院的後台控制室,帶教女人扒開眼皮,整個人貼上監控屏幕細細看了很久才确定自己沒數錯,有一組的玩家裡多出了一個人。
多出的那張臉,她還記得。
旁邊的同事疑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女人搖了搖頭:“倒也算不上什麼事,就是有個實習生混進了玩家隊伍裡。”
同事瞥了眼監控,不以為然:“這個實習生估計是想混進去伺機殺人吧,不過新人大多抱團,她這個方法,懸。”
女人不置可否,換了個話題:“BOSS和主考官都還沒來嗎?”
“沒呢,這不才剛開始嘛,按慣例,這批實習生就算有出挑的,怎麼着也得等到晚上才會有過關的,何況是那些差的,總得等個兩三天。”
“呵”,女人扯了扯嘴角,深深地看了監控裡的實習生一眼,“如果都是這種蠢貨,說不定這一批裡能留下的一個都沒有呢。”
禾音似有所感,擡頭看了眼監控的方向,空蕩蕩的天花闆上隻有幾個破敗的蜘蛛網。
新人中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舉起了手,弱弱地向這兩個一看就很有經驗的人提問:“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菱:“來到這兒就說明你們在現實世界已經死了,但是還有機會複活,隻要通關副本遊戲就能獲得現實世界一個月的存活時間,到期後需要再次進入遊戲副本獲取生存時間,簡而言之,這是個生存遊戲,你們可以好好回憶一下,在來到這裡之前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剛才還在竊竊私語的幾人此刻噤若寒蟬,因為她說對了,來這裡之前他們确實快死了。
安靜了一會兒後,那個女生追問:“這是個什麼樣的遊戲?每個月都要進來的話豈不是永無止境?我們真的能活着出去嗎?”
問到最後,她的聲音逐漸顫抖了起來,帶上了哭腔。
沈菱靜默了片刻,“這是一個……有鬼的死亡遊戲,玩過密室逃脫嗎?就像那樣,闖關找線索逃出生天,隻不過這裡的NPC都是真的鬼。”
無人察覺的間隙,一直安靜的女子稍稍擡了下頭,很快又恢複了原本遺世獨立的樣子,目光回到了地上無人在意的療養院守則上。
“遊戲是積分制的,積分能兌換道具,還能購買存活時間,積分商城在手機上,那裡還有玩家論壇,遊戲的相關信息那上面都有,你們可以自行查閱,當然,前提是你們能活着出去。”
等她介紹完後,陳朗手指敲了敲桌面,催促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場上的新人此刻還在消化剛剛的那些話,那些聽上去就像是瘋子臆語一樣的規則太過驚世駭俗,可如今他們遇到的這個情況确實詭異,再難接受也隻能選擇相信。
在滿室的寂靜裡,椅腳刺過水泥地的尖銳噪音陡然響起,還伴随着女子的碎玉之聲:“有。”
簪着頭發的女子站起身,直白道:“我不信。”
陳朗眼中閃過了一絲的懷疑,他不懂這人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她知道連他們都不知道的内幕?
禾音無視七人打量和探究的目光,徑直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下一秒,泛着冷光的骨鋸憑空出現在距離女子不足半尺的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揮舞着,鋒利的刃尖直接穿透了那人纖弱的脖頸,将她的腦袋整個削了下來,人首分離。
大動脈斷裂後鮮血噴灑而出,飛濺到了天花闆上,而後彙聚,緩慢滴落,拉出了一條血絲。
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屋内的幾個新人癱在了座椅上,面色慘白一片,他們鼻間萦繞着血腥氣,視線所及處也全都是血,數不清的血,他們自己的臉上、身上、頭發上沾滿了黏糊糊的溫熱液體。
失去了頭的身軀無力地墜倒在地,斷頸截面的骨頭和經脈模糊在血肉裡,正對着屋内的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