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緻此一生沒被這樣氣過,指着她的手不住地抖,土黑的臉上都氣出一抹紅:“你可知你爹我與這蕭家的恩怨?”
“女兒知曉,”宋時雨下颌微擡,眼睑上掀,讓宋緻足已看清她眼裡的堅定,“可蕭烨白我非嫁不可,求爹爹成全。”
他瞧着千嬌百寵養到現在的女兒,打在她身痛在己心,想要去捧女兒臉頰的手伸出的手僵硬收回。
“你爹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非要讓你與我作對?”宋緻閉了閉眼,實在想不通怎麼就把女兒養成了這樣。
“阿爹對我并無不好,隻是女兒要還恩情,才忤逆了阿爹。”宋時雨也心有所痛,但仍舊持己見。
“恩情?你親手送上門去的恩情!”
她知父親手眼通天,沒有什麼事能瞞得住他,手垂在身側觸碰順滑的布料,說:“不止如此,阿爹你可還記得,我十歲那年同阿娘還有七皇子外出遊玩,路上遇着山匪,是誰救了我們?”
宋緻隐隐有個猜測,但不開口,等着她繼續說:“是尚且年少的蕭烨白。母親當年還懷有身孕,若不是他,弟弟不可能平安出生。”
話落,一室靜谧,隻有若有似無的呼吸聲。
屋外高樹上花瓣垂落,順着風的痕迹,漂進院裡的假山下的水池裡,随水面波動。
“你又怎知那人不是随意報了蕭烨白的名号給你?”
宋時雨終是死心地閉上眼。
他的父親手眼通天,卻從不用在阿娘和她的孩子身上。
那年遭遇山匪,阿娘有八個月的身孕,若沒有神兵降臨般的少年,她的阿娘她的弟弟,将死在那一場混亂中。
少年不是蕭烨白,他殺盡土匪,力竭死在了那裡。
這些,作為丈夫作為父親,當年事當年應知,他卻一無所知。
他絲毫不關心誰救了他們,甚至期望他們死在那一場土匪截殺中。
宋時雨清楚記得,那日宋緻遣人抵達時,問的第一句是:“七皇子可安好?可曾受傷?”
初時她隻以為因七皇子是皇子,他怕陛下怪罪母親,故而過分關心皇家的孩子。
現如今她隻覺得,那一日父親看向他們的目光,并非慶幸,而是怨毒地想要他們死的恨意。
人前他所表現出來的愛妻寵女都是假的!
“他說他是蕭烨白,女兒隻當他就是蕭烨白。”宋時雨清冽的聲音有如夾霜帶雪,撲面而來一股冷意,“我隻為報恩,不為他求。”
“好,好,好。”宋緻這一刻收了所有的怒氣,那張平靜的面容下,卻又不知蘊含着什麼樣的波濤洶湧,“你去找蕭烨白,你問他願不願意娶你。隻要他願意,你爹我沒意見!”
宋時雨俯身拜下,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唇角勾出一抹笑意,語調頗為欣喜:“謝阿爹成全!”
宋時雨拈着裙角踏出院門,宋緻身邊最忠心的高號進來,抱拳行禮:“大人。”
“大人就這麼應允大小姐去找蕭烨白,萬一那蕭烨白真的答應……”
“蕭烨白是個披着狗皮的狐狸,他即使想在人前表現出纨绔,也不會在這時候與我攀扯上任何關系,蕭烨白不會答應。”
雲都關系錯綜複雜,朝堂之上看似多數人都是與他為營,往下探尋依然能有不屑于尋權的清流,他們看不上他這樣步步為營的做派,蕭烨白若要與這些人搭上關系,就不可能答應宋時雨。
“她愛鬧就鬧去。”宋緻端起桌上涼了許久的茶喝了一口,問高號,“晉昭的動向如何?”
高號等他坐下,回答道:“晉昭公主的人最近隐去了蹤迹,也許是大人所謀劃的東西開始奏效,她有所忌憚。”
宋緻擡眸看他,頃刻後笑了一下:“那不是忌憚,是試探,她在探我到底想幹什麼。戶部放出去的人與我沒有太多關聯,換些重要的人出去,讓晉昭不要太輕易找到,也不要找她找不到。”
“是。”高號領命,正準備退出去,想起一件事來,禀道:“大人,三皇子已啟程回京,此次體察民情,三皇子查辦了好些個貪官污吏,親自下地帶民種田,隻要不遇天災人禍,秋來必是豐饒。功勞莫大,陛下應會重賞三皇子。”
宋緻嘴角兩邊厚重的胡子聳動,倨傲地說:“便是封王,隻要立儲聖旨未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給七皇子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