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步入晚夏,白日的時間慢慢變短,黑夜來臨得更快。
容清樾并不信任茗生,準備讓人将人支開,邵群南在旁邊歪着腦袋:“能讓殿下忌憚的人,是個聰明人,這樣的人支開有什麼用?他很快就能反應過來,到時候誰知道他會不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小神醫覺得怎樣最穩妥?”
“用毒。”
邵群南露一口白牙,黑瞳白仁最純淨不過。
他随後補充一句:“不好要人命,迷暈怎麼樣?”
容清樾看着他從懷裡掏出來的瓶瓶罐罐,一個一個五顔六色說不出的好看,他一遍掏一遍喃喃自語,這個藥效太重、那個藥效太清,用了一刻鐘挑出個最合适的。
他獻寶似的捧到她面前:“殿下,這個,無論什麼樣的人都抵不過,不出十秒,斷然昏睡得不知在何地。”
終于找回菡萏的子廈在後面看得瞠目結舌。
這……這何止是個神醫,還是個行走的毒藥罐子。
這個時辰西院用過膳,不好在餐食裡用藥,便用在侍女送去給茗生泡茶的水裡,誰知那水茗生是要了和李緒一道喝茶用的。
容清樾頭疼地支了支腦袋,最後隻得道:“罷了,隻是迷藥,一道喝了就喝了,傷不到什麼。”
侍從已經把茗生拖回他自己的房裡,至于李緒則被安穩放回床榻上。
容清樾原是要在一旁等着邵群南看診,那頭梁郝急急忙忙跑來,喘着粗氣單膝跪地:“殿下,甯公公來了,陛下急召。”
跨進門去的腿收了回來,容清樾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給子廈使了眼色,讓他盯着李緒這頭,她則同梁郝一同上馬,馬蹄聲急促,向着恢宏的宮門而去。
公主府裡,邵群南手指搭在李緒的手腕上,閉着眼感受一陣,輕‘啧’一聲;又隔一會兒,眼睛睜開,再來一聲輕歎。子廈立在旁邊,聽得心髒忽上忽下。
他忍不住問:“小神醫,緒公子到底如何?毒能解嗎?”
邵群南收回手,古怪地看了一眼閉目躺着的李緒,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公主府裡誰是主事,不欲和子廈多說,隻道:“毒能解,可毒素在這位公子體内太久,待完全清除可能需要的時間久一些。”
“如此就好。”
子廈點點頭,也不枉費殿下用了恩情把人找來。
邵群南又看了一眼李緒,邁着小粗腿離開。
***
宮牆巍峨,月光灑在宮道上,宮女太監提着燈給貴人們引路,腳步聲聲,卻無人開口說話,死寂難捱。
六公主的府邸在她被貶為庶人時已查抄,屍身安放在大理寺,大理寺的仵作随意查驗,便上報上去,确是六公主無疑。
喬嫔傷痛欲絕,不顧現在備受陛下厭惡,求到陛下跟前去,希望能讓六公主入土為安。
昌甯帝也非冷情涼薄之人,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答應了喬嫔請求。隻不過,六公主已是庶人,斷不能入公主陵寝,獨自建墓也不可聲勢浩大,喬嫔竟也答應了,隻說隻要能讓孩子早日入土即可。
可還未封棺,容清樾派去的人就已趕到,誰人皆知昌甯帝寵愛晉昭,雖封棺是陛下的命令,可公主不允,大理寺自是左右為難,大理寺少卿秦照曳當即命人在宮門下鑰前将消息傳進宮裡。
梁郝領着仵作踏進大理寺的門,手裡是容清樾給她的令牌。與秦照曳來回推诿扯皮一陣,以他道一切責任由公主擔責為結束。
有了保證,秦照曳爽快地讓開道。
不得安甯的一夜。
昌甯帝坐于上首,處理一天折子的他已是疲憊難當,揉着眉心閉目養神。喬嫔情緒激動,站在廳内,凄聲控訴容清樾的罪過。
昌甯帝深深吸了下,近幾月來他總是難以安睡,也不知是否因年紀大了的緣故,事務繁多,若不是忍耐着他某一刻想直接處死那個從一開始便聒噪的女人。
容清樾緩步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清晨的酒到如今醒得差不多了,甯海和召人進來上茶,她端着抿了一點濕潤嘴唇,茶不是她喜歡的茶,垂手放了下去。
“喬嫔娘娘不必這般,不過是秉持謹慎,查驗那屍身是不是真的是小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