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火紅映天,行人匆匆往家中趕,容清樾從宮裡出來,驅馬回府。
踏進府門,孔氏一如既往地等待門外,見她回來,霎時松了緊繃的肩。
她等小厮上前牽過馬,上前說:“魏大廚做了好菜,就等殿下回來。”
容清樾沒有什麼胃口,嘴上還是應下:“好。”
圓桌上擺放的菜品琳琅滿目,容清樾挑了幾道清爽的才吃,用了小半碗飯,叫人收拾下去,明日再用。
侍女愣了一下,對上她溫和的視線,垂頭照做。
西院院心大樹被晚風吹得飒飒作響,一方靜谧無聲,侍女進去為正在給李緒診脈的邵群南點了暖黃的燭燈。
昨日邵群南對李緒的情況有了解,今天為他把脈時便沒有特地讓人迷暈茗生,畢竟都是心智機敏的人,次數多了也會察覺異常。
在李緒面前,邵群南聲稱是殿下覺得從他被六公主府救出直至今日,身體一直未見大好,便讓他來瞧一瞧。
李緒面無表情地坐直,手放在桌上,任他查看。
最後一根銀針從李緒頭頂拔下,稍作休息的容清樾趕了過來,她的腳步很輕,但李緒還是第一時間能知道那是她的腳步,果然,不過幾息,她特有的清新味道湧入鼻腔。
容清樾等邵群南将銀針收攏好,問:“如何?”
邵群南說:“緒公子無大礙,隻是要完全恢複,還是需要一段時間,少則一月多則三月。”
他沒有細說李緒的病情。
她餘光有一瞬落在緊張等候結果的茗生身上,随後不着痕迹移開。
一切收整好,邵群南背着藥箱躬身:“我先去寫藥方。”
容清樾沒有向李緒解釋找人來為他整治的舉動是為何,邵群南出去,她也走了出去,留下茗生萬般不解。
茗生幾個躍步跳到主子身邊:“殿下又是下迷藥,又是請人來為你看病,是所求什麼?”
茗生多機靈一人,迷藥藥效散除,他就知道是怎麼個事。
偌大一個公主府,自那回兒朝陽大街事後,府裡篩人更嚴,大皇子的人手伸不進來,隻會是公主的主意。
不過是給主子看這身子上積久的病弱,有何不可明說,搞下藥這一套?
李緒理着衣袖起身,走到門外樹下,空氣裡還殘留她的氣味,他搖頭說:“不知道。”
“可是主子,這次是迷藥,下次就不知是什麼,得早做防備啊!”茗生追出來,急道。
“她想要你我的命,防備得了嗎?”李緒反問道,“從前在南啟,你為我裡三道外三道的防備,該進來的毒,一點沒少。”
“可是……”
李緒擡手,讓他不要再繼續辯駁下去。
下颌微擡,最後一抹落日餘晖從西邊傾瀉進來,打在他的今日不曾帶白紗而清晰可見失焦的眼睛。
容清樾若想要他的命,有比下藥下毒這樣簡單的方式。
她沒有害他的心,他信她的所為,畢竟她還等着他的答複。
容清樾今天不想看那些傷腦的書籍,繞過書房去府後的花園,她喜愛盛夏粉荷開滿池塘的景色,栽了滿滿一池荷花,已到初秋隻剩下枯杆,前幾日老魏還向她請命,讓人挖了幾節藕做了糖藕吃。
遣散跟随在後的仆從,隻留已寫好藥方讓子廈去抓藥的邵群南。
容清樾悠然的嗓音,似秋日裡的一道風,徐徐吹來:“沒有人了,說吧,李緒到底是什麼情況?”
邵群南撓了撓圓乎乎的腦袋,嘿嘿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在緒公子房裡和殿下說的那樣,毒素在他體内已久,但能清,時日稍長一些罷了。此外,緒公子似乎百毒不侵。昨日我為他把脈時,他并未因迷藥而沉睡。”
容清樾皺眉:“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這個詞,仿若隻曾在傳說中出現過。
她接着問:“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體質?”
“醫書裡百毒不侵出現的情況有三種,其一是毒從一開始便對此人不産生作用,即先天如此;其二為此人母親在有孕時便身中劇毒,但在生産前解毒,孩子可能身帶毒素也可能不被毒素左右;其三便是一直被用毒,毒發瀕死用解藥,久而久之形成的百毒不侵。”邵群南肉嘟嘟的小臉難有嚴肅神色,嚴謹地說。
容清樾清楚李緒絕不會是前兩種。
她知道李緒在南啟受過很多苦,不曾想他真正所遭受的比她調查到的還要更為讓人痛心。
“他的眼睛又是怎麼一回事?”
邵群南斟酌道:“他的眼睛并非劇毒所緻,乃一名為暗夜的毒,此毒毒效低,并不會傷人性命,唯一害處——”
“緻人眼盲。”
暗夜,暗夜。
有黑無白。
“正因暗夜不傷人性命,拿緒公子試毒的人便不曾給過解藥,所以此毒并未在百毒不侵之列。不過這暗夜有一缺點……”
容清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