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個忠臣之後,倒也尚可。
容清樾說:“平身罷。”
程蓉月視線落在她身邊戴着眼紗的男子身上,男子一身月白色錦衣,合身得體,強烈日光下泛着光暈,她說:“殿下,這位便是南啟質子?”
容清樾不滿她打量的眼神,将李緒往自己身後拉了拉,可惜她的身量不能完全遮住,道:“是啊,他就是南啟質子。”
她的身量相較于李緒要矮上一些,可在女子中卻是極高闊,向下睨人的眼神帶了蔑視與壓力,程蓉月承受不起,慌忙躲閃,強顔歡笑着說:“質子是為殿下面首,這個身份,怕是不能入宴?”
“我看程小姐也引了伴讀的光,否則以你的身份怕不能入宴?”容清樾刻薄地說,“你也知道他是南啟質子,除卻是我府上面首之身,他是質子是臣下,乃陛下親召,入的是前朝的宴,為的是讓質子看到我國之強盛。怎麼,程小姐是覺得陛下這決定有失妥當?”
程蓉月當即低頭:“臣女不敢!”
本也不是什麼值得關注的人,容清樾不欲多說廢話,帶着李緒進宮朝見。
程蓉月恨恨望着公主離去的背影,她說不得是大官家的女子,可也是能與七皇子議親的女子。是七皇子看上的她,說明她也有過人之處。
“小姐,您怎麼說也是将來的皇子妃,晉昭公主如此,是一點都不将您放在眼裡啊!”侍女替她打抱不平道。
“要不說不是一母同胞出來的。”程蓉月說,“罷了,再讓她嚣張幾日,待……”
程蓉月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适時閉嘴。
***
永孝殿來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淩垣長公主。
淩垣長公主自今上登基便不愛入宮,幾年才偶有一次,近幾年更是一次沒進過宮,若不是時常有長公主的畫像帶進宮裡,太後恐怕記不得她的模樣。
長公主見太後迷茫地看了好一會自己,嬌笑道:“女兒隻是一段時日不曾進宮,母後這就記不得女兒了?可讓女兒傷心了。”
“哦——是淩垣進宮來了。”太後恍然,随後說:“今日怎麼想着進宮來?宮外沒好玩的了?”
這宮裡活下來的,個個都是人精,長公主哪能不知太後說的她府裡那些個歡好的男子,說:“那不能,母後不知,一個新鮮玩意兒能用上許久,這新鮮玩意厭惡了換一個就是,何愁沒好玩的?”
她身上的熏香實在惹人頭暈,太後手撐着腦袋,阖上眼趕客:“想來你也不是特地進宮來見哀家,沒事就退下。”
“女兒肯定是來看母後的,”長公主低低笑道,“不過也有其他樂子,不過嘛,樂子還沒來,先叨擾叨擾母後。”
太後看她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粘着,頭疼不已,伸手讓郭氏扶着去了内間。
“呀,看看誰來了,這不是咱小啾嘛!”
長公主吃了一盤果幹,正要去外面消食,與來永孝殿請安的容清樾迎面撞上,搖着折扇親切迎上去。
“姑姑安好。”容清樾一樣面帶笑意向長公主福了福身,伸頭看向聽見聲響出來的郭氏,問:“嬷嬷,祖母呢?”
郭氏不着痕迹瞅一眼長公主,慈藹地說:“太後今日不知怎的有些頭疼,去後面小憩了。”
容清樾松開與長公主交握的手,說:“嚴重嗎?叫太醫了沒有?”
“無礙。”郭氏搖搖頭,說:“休息一下就好。”
容清樾神色微松,說:“離開宴還早,我等祖母醒了一道過去罷。”
長公主靜靜看一會兒兩人一來一往的講話,笑意不減,隻眼底升起些許不耐。
容清樾坐下,郭氏遣人上茶。
室内一片幽靜,西曬的陽光從小軒窗漏進來落在小幾上稀稀疏疏,室内的檀香濃重了些,頗有熏人的意味。
長公主收了折扇,說:“小啾,時辰還早,母後應當還要再睡會兒,你随姑姑出去走走?”
郭氏看日光正盛,委婉說:“長公主殿下,太後最疼愛殿下您是知道的,定是想睜眼就見到殿下。”
長公主仍舊笑盈盈地回絕了郭氏:“無妨,隻出去一會兒,半個時辰就回。”
太後蒼老的聲音在裡間,叫郭氏進去,低聲說了幾句,郭氏再出來,對容清樾說:“殿下,太後說她還有些疲乏,還要睡許久,您可以先于長公主殿下出去走走,在這坐着也無趣。”
“也好。”
容清樾應下,與長公主去往禦花園。
在長公主面前與在永宜公主面前不可同語,菡萏不敢讓殿下親自撐傘,老老實實不遠不近跟在主子身後,擋住過強的光。
“聽聞你在宮門外斥責青鱗衛總督的女兒?”
長公主似是随口一提。
“程小姐年紀尚小,家中女眷又少,無人管教,口誤遮攔了些。”容清樾不直接承認也不否認,道出事因。
長公主調查過程科家中情況,程科中年喪妻,唯剩這一女兒。
程科窮苦人爬上來,重男輕女,除了守衛在皇帝身邊,就是流連煙花地,不願出錢養個妾室。對程蓉月不喜,卻也無兒子寵愛。好在如今女兒攀上七皇子,對她關注多了,女兒缺愛那麼多年,蓦然得到寵愛,自是容易忘形。
長公主說:“程家小姐進來頗得你七弟青眼,他父親又得陛下重用,想來這樁婚事十有八九能成。她将來也是你弟媳,怎麼說也該對她和藹些,免得人還沒進門,你就被冠上刻薄準弟媳的名聲。”
這話乍一聽,長公主在維護她的名聲,偏偏容清樾覺得有些異樣。
“說起來,姑姑從前遇到這樣以下犯上的,輕則掌嘴,重則杖責。”她玩笑說:“我還從未見姑姑對以下犯上的人這麼寬容呢。”
長公主撫了撫鬓發,說:“姑姑老了,見不得那麼多血腥,能少一樁就少一樁吧。”
容清樾笑而不語。
有些話,聽聽就好。
行至禦花園湖中涼亭,兩人一同坐下。
水色淡綠,映着雲天,湖畔應季的花三兩開着,鳥鳴瑟瑟。
容清樾問:“姑姑,我記得,您曾經身子不适,不可控制的豐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