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甯海和端了兩碗清水上來,看向尊貴無極的夫婦,一時犯了難,兩位都是金樽之驅,讓他們損傷自己的身體不像話,可……
“兩滴血,傷不到龍體。”昌甯帝信步走下階梯,尖銳的針尖刺入手指,鮮紅的血液落在碗中掀起漣漪。
容清樾緊随其後,準備滴血入碗,被甯海和攔了一下:“殿下,您的是這一個。”
他示意右邊的水。
容清樾看他一眼,不做多言,利落地将自己的血滴了進去。
鮮紅的顔色暈染着沒有絲毫雜質的水,兩滴不同的血漸漸糾纏。就當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結果時,甯海和猛然擡頭,看容清樾的眸子裡帶了哀戚。
一刹那,所有人都知道怎麼回事。
皇後眼眶很快紅透,拉着皇帝的手搖搖欲墜,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怎麼會?怎麼會如此……”
先前尚且還能質疑老婦的話,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心猶如刀紮。
容清樾面色灰敗,手垂了下去。
林月容想,她終于赢了一次,喜悅占據她的心房,讓她沒有察覺出絲毫不對勁。
要不是在場的人太多,她真想開懷大笑,然後站在容清樾面前,命人制住她扇耳光。畢竟現在她才是公主,而容清樾已是賤民,她沒有資格反抗!
“陛下,晉昭公主鸠占鵲巢多年,還請陛下還真正的公主以尊榮,貶斥此等無賴之人!”
昌甯帝胡子抖了又抖,似乎也沒從自己寵愛多年的女兒并非親生上回過神,低着聲問:“晉昭,你說。”
容清樾眼尾紅紅的,額頭貼在手背上回道:“臣不知該說什麼,臣若是當年被調換的孩子,可那時臣還是剛出生的嬰孩,什麼都由不得臣做主,臣不知臣怎麼就成了諸位大人口中的無賴。”
她像是回到兒時,受了委屈,朝着父母撒嬌。
“陛下,公主非故意,可她終究占了别人的位置,享了公主的雍容生活,您該給真正的公主一個公道。”
有人帶頭,其他人跟随着群起攻之。
讓容清樾回歸鄉野,過她草民的生活去,将現在的一切尊榮還給林月容。
“諸位大人莫不是忘了,小啾縱使不是陛下的孩子,她也是名震北晉的将軍,沒有她就沒有北晉的今天。你們讓她回鄉野,是準備讓自己家中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東西替她上戰場不成?”
珍淑妃攙着太後進殿,太後原本慈和的嗓音帶了嚴肅,她雖隐居後宮不問前朝事後宮理,但不可遺忘,這是在先帝諸多打壓下活到最後的女人,一句話讓那些叫嚣的大臣憋成豬肝色。
珍淑妃看着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現在緊咬着唇,不知該以什麼身份站在大殿的尴尬,說不出的心疼。
“是啊,陛下,無論小啾是否為公主,她為北晉做了那麼多,不該就那麼回到鄉野。”珍淑妃說着,聲音愈發哽咽,跪匐在大殿上,“若隻是因為身份問題——陛下,您知妾這一身愛小啾如珍寶,為她不育旁的孩子,您要驅逐她就是要了妾的命!陛下若真聽了這些瞎的聾的封心的畜生的話,冷情抛棄這些年的情分不認小啾的付出,妾無話可說,但是妾認!妾認她做義女,她仍是妾的女兒!亦是皇室貴女!”
容清樾喉嚨幹澀,喃喃一聲:“珍娘娘……”
何至于為她做到這樣?
回想這些年,珍娘娘待她極好,吃穿用度樣樣操心,天冷為她縫制冬衣,天熱讓人做好夏裳,她在梵南關穿不到,回來就見堆成山的衣物,她今日身上穿的這件便是珍娘娘親手縫制。
珍娘娘從不為她曾經總奢望生母的情感,反而一直在想辦法維系她們之間的關系。她用她的包容、她的一切愛着她。
現在為了她不惜頂撞陛下。
她已經無法回報珍娘娘為她所做的一切。
昌甯帝為這突然的插曲頭疼:“珍淑妃,認女一事不急,還未塵埃落定,你且安心。”
珍淑妃淚眼婆娑的望向沒有多少感情的‘丈夫’,急得搖頭,但已經找不出什麼其他更好的話來說服皇帝說服在場衆人。
原先這孩子輕描淡寫的說着這次的事很好解決,她以為這隻是一場引蛇出洞的戲,不曾想她的身份真的有問題。
要不是早先讓人在門外聽着,第一時間回去報了她,她趕緊叫了太後來。
如此都不能将小啾保下來,她安不了心。
容清樾跪到她的身邊,握住她溫軟的手掌,擠出笑安慰:“珍娘娘,沒事的,不論在哪,我都是您的女兒,隻是你的女兒。”
珍淑妃搖頭:“不可以,不可以……”
她無比清楚,小啾離開皇宮,失了所有庇護,即使她沒有了威脅,宋緻亦不會留她的命,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而什麼都不做。
皇後對眼前母親情深的畫面感到刺眼,卻忍不住多看兩眼容清樾望向珍淑妃時的感激。
她做母親這麼多年,育有四個孩子,可是沒有一個孩子在面對她時抱有感激。
他們對她,從來隻是帶着無可奈何的尊敬。
她是生了他們的人,他們不得不孝敬她罷了。
指甲刺進掌中,給皇後帶來一絲清醒,她方才得知女兒被調換的失态仿佛隻是昙花一現,恢複淡漠看向皇帝,說:“陛下,我記起曾在醫書中看過前人記載,滴血驗親隻是無稽之談,血液在水中都能交融。晉昭的血與您的不相融,她的水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