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忽然記起那瓶南疆毒。
據李慕淩所說,那毒是王府軍師從南疆尋得,那麼整個大梁能夠經手此毒之人應不會太多。
想到此處,青鸾腦海裡突然劃過一個念頭:安排下毒之人,莫不是那位軍師?
這念頭萌生的瞬間,她不覺渾身一凜。
她曾懷疑過下毒幕後之人是甯晏禮或是陸彥,但若二人早知李淑妃龍胎有異,前世就不必等到李洵駕崩後,才以李淑妃穢亂私通的名義将其和假皇子除去。
可她從未想到,或許給李淑妃下毒之人,竟就藏在李鳌身邊。
細想前世,李慕淩對那軍師幾乎可謂言聽計從,那軍師雖一直藏于幕後,但淮南的一切軍機要務,李慕淩都要與他決斷商議。在李慕淩登基稱帝後,更是将那軍師封侯拜相。
而今看來,或許那位軍師一早看中的,便是大梁丞相的位置。
他步步算計,迫使李鳌、李慕淩父子後來起兵謀反,又獻計割讓十三座城池拉攏北魏,助李慕淩走上帝位,大概就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
“阿姊!”偏殿外忽而響起那小太監的聲音:“這時辰約莫署令大人就要回來,阿姊的話可說完了?”
“就快好了!”青鸾應聲回道,又轉向慧兒:“那夜你可曾聽見鳥叫?”
“鳥叫?”慧兒似是陷入回憶,半晌卻搖頭道:“沒有,奴婢不曾聽見鳥叫。”
不同鳥雀的叫聲是淮南王府細作的暗号,若是慧兒那夜未聞鳥叫,王府軍師應是收買了其他宮人下毒,以防李鳌得知此事。
此時小太監的催促再次傳來,“阿姊!需再快些,我見那邊似乎要過來人了!”
青鸾眸色一沉,眼下來不及再問太多,她本是東宮之人,若被旁人看見與漪瀾殿宮婢接觸,定是會引人猜忌,橫生枝節。
慧兒也面露惶恐之色,她抓住青鸾的手,急道:“奴,奴婢該怎麼辦?”
青鸾反握住她的手,語速不覺加快,“慧兒,你說你那夜曾模糊聽見有人說話,若是叫你指認,可還能分辨得出?”
“大約,大約可以。”慧兒道。那夜她極其害怕,所以對那聲音印象很是深刻。
青鸾點了點頭,眸光漆黑,“待晚些時候,你便求方才提你的那個小太監,讓他幫你與甯侍中傳話,就說你聽到那夜宮牆外有人提及軍師二字,甯侍中若再問旁的,你就如實禀明,如此,他定會保你性命。”
她頓了下,又補充一句道:“切記,莫要提起我找過你。”
欲向李慕淩報前世之仇,需得揪出這暗藏的軍師,此事還要借甯晏禮的手來辦,才更為便利。
但若慧兒提到了她,以甯晏禮睚眦必報的性子,定是又會設法将她卷入。
慧兒茫然看向青鸾,還未來得及深問,那小太監已似等不及了,他将殿門打開一條縫隙,伸頭進來急促道:“快!再不走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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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要邁出掖庭大門,青鸾就迎頭遇上了一個藍袍太監,不禁暗中咋舌。
那正是掖庭的張署令。
張署令見有外人出入,還未經由他的允許,當即眉毛一豎:“你是哪個宮的?竟敢擅入掖庭?”随後又朝匆匆趕來的看門小太監喝道:“當值期間你去了何處?”
那小太監剛将慧兒送了回去,一路小跑額前早已爬滿汗珠,此時也來不及抹,臉上挂着一絲尴尬,回道:“回署令,小的方才内急……”
張署令褶皺的老臉浮現一抹嫌棄,他癟嘴瞪了那小太監一眼,又轉頭對青鸾道:“說你呢,你是哪個宮的?”
青鸾伏手,正思量着要怎麼回答,卻聽見一個略帶嚴肅的聲音:“生了何事?”
她掀起眼,見張署令身後走來一個绛色官袍的青年男子,眉目周正,肩背挺直,帶着一身端貴官威。
青鸾不久前剛于宮宴見過此人,于是一眼認出,他正是陸彥長子,陸眺。
陸眺特受李洵之令,與廷尉監共同協助甯晏禮嚴查漪瀾殿其餘宮人,他一早将張署令叫到禦史台,就是為了解這些宮人的情況,卻不想張署令囫囵說不清楚,他隻好親自前來。
待行至近前,他将目光移至青鸾身上。
陸眺自幼記力超群,宮宴時青鸾又單單被甯晏禮叫去給李慕淩奉酒,故而對她印象很深。
張署令見陸眺走來,連忙迎了上去,臉上皺紋笑得堆在一處,谄谀道:“下官治下不嚴,叫中丞見笑了。”說完他向那小太監剜了一眼,沒好氣道:“還不快滾去領罰!”
“諾。”那小太監作出連滾帶爬的架勢,退了下去。
見陸眺正打量青鸾,張署令又忙道:“這婢子未經下官準許,擅自進入掖庭,下官正要盤問。”
話音未落,青鸾迎上陸眺的視線,伏手道:“奴婢見過陸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