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旁人或還對此心存疑窦,但她卻清楚得很,此诏定是出自甯晏禮之手。
看這情形,應是李洵崩逝了。
與前世如出一轍,甯晏禮是要以此控制住朝臣,同時引淮南王府父子入京。
正思忖着,忽而有一道蒼遼的鐘聲劃破長夜。
青鸾神色微滞,與缙雲相視一眼。
年紀較小的侍婢還不懂這鐘聲的意味,隻是看着其他人陡變的臉色,愈加發慌。
接着便是第二道鐘聲傳來。街上的甲胄聲也安靜下去,隻剩下靜谧的飛雪和火把燃燒的噼啪聲。
在最後一道鐘聲敲響前,青鸾攏了攏肩上的絨氅,命下人去套上馬鞍。
缙雲上前伏手:“大人已安排陸給事中來接女史入宮,女史何不再等等?”
青鸾攥緊了手中的桃木簪:“這鐘聲不止我們,李鳌與李慕淩父子二人自然也聽得真切。”
缙雲聽得明白,淮南王府已暗将兵馬囤紮在近郊,國喪的消息一出,他們定會抓住這個機會,趁亂入城“勤王”。
“将府中的紅綢盡數摘下,換成孝布。”青鸾抓起馬鞭,邊走邊吩咐着:“我走之後,插牢府門,非伯父兄長歸來,斷不可輕易為人開門。”
府中下人聽她要在此時外出,紛紛勸阻,卻在這時,忽而傳來清脆的叩門聲。
青鸾心下一凜。莫不是陸羨來了?
她向門前的侍衛使了個眼神,缙雲同時上前探去。
“府中女郎可在?”門外傳來一個老叟的聲音。
缙雲面露狐疑,回頭向青鸾看了一眼。青鸾覺得這聲音有幾分耳熟,擡了擡下巴示意下人應聲。
府中管事旋即上前,回道:“何人叫門?”
門外很快又道:“老叟是陸府的下人。外面亂了,小郎君擔心大将軍和霍大人不在府上,女郎憂懼,特命我帶人前來相護。”
府中管事一聽是陸府的人,又是未來姑爺派來的人,當即松了口氣,就要前去開門,卻被青鸾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女郎?”老管事不解道。
青鸾蹙起柳眉,輕搖了搖頭。
老管事一愣,反應過來,心下大驚:難不成有詐?
随後便學着青鸾口型比出的話,應道:“多謝陸府好意,然我家女郎已經歇下了,府中又有大将軍安排的侍衛,便不勞貴府費心了。”
此番回絕滴水不漏,門外果然停頓許久。
青鸾悄聲上前,眯眼循着門縫看去,隻見霍府門前明晃晃的盡是火把,地面血泊裡橫七豎八倒着原本守在門外的侍衛,周遭圍着足有三四十個人高馬大的黑衣壯漢,個個身形精悍,看着不像家仆,倒似訓練有素的兵卒。
單就眼前來看,府中尚有甯晏禮安排的侍衛和黑甲軍,門外這些人倒不足為懼,隻是這僅是在明處的,既然對方有備而來,怕是還有後手。
青鸾再往側旁一望,瞧見那些人身後停着一駕馬車。
車下站着一個花白鬓發的老叟,像是正與馬車裡的人商議着什麼。
看着那老叟的側影,青鸾一眼認出,那是陸彥的心腹張叟。
陸彥應已被甯晏禮召入宮中,料想此刻馬車上的人,該是陸眺。他大約是想将她騙去擒住,以此威脅霍遠山,控制霍家的兵馬。
青鸾收回視線,心下悄悄算計起來。
方才她特讓老管事說霍遠山在府中安排侍衛,想來眼下她隻要閉門不出,陸眺恐怕也不敢冒然行事。
隻是如此一來,卻要耽誤她入宮的大事了。
缙雲也明白這一點,看向她,像是在問該怎麼辦。
青鸾攥緊馬鞭,低聲道:“走後門。”
陸眺顯然未料到她會在今晚出府,後門外隻有六人分散盯着。
青鸾帶着缙雲和幾個侍衛,從陸衡時常翻牆踩的歪脖子樹上跳出去,很快便将幾人悄聲撂倒,而後打開後門,将馬牽了出來。
缙雲拉住青鸾,小聲道:“女史,屬下先出去将他們引開。”
“不可!”青鸾立即拒絕:“你若一旦被他們追上,他們必下殺手!”
“那至少讓屬下随女史同去。”缙雲急道:“大人有令,屬下務必随時護女史周全!”
青鸾安慰似的笑道:“想當初他都留不住我,何況是旁人?”
缙雲哪裡知道二人前世淵源,聽得一知半解,還是放心不下,卻被青鸾順手摘下腰間令牌,一把推入門中。
未等她站穩,青鸾一抖氅衣,已翻身上馬:“你留在這裡,代我照看好霍府的人!”
言罷,便低喝一聲,打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