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珠簾看清來人面孔，陳太後不禁下意識後退半步：“甯晏禮……你這是何意？”

甯晏禮面色冷峻，擡了擡手，黑甲軍旋即将一旁的盧常侍等宮人拖了下去。

盧常侍凄厲的喊叫很快響徹長壽殿。

陳太後意識到不對：“你這佞臣莫不是瘋了？盧常侍好歹也是本宮的——”

“唰”地一下，金絲珠簾被刀光斬斷，也将陳太後的話音戛然止住。

明珠散落一地，蹦跳滾向四處。

陳太後見甯晏禮提刀緩緩走近，不由得攥緊手中的佛珠，向後退着顫抖道：“甯晏禮，你，你要作甚？”

甯晏禮冷睨着她，平聲道：“陛下崩逝，臣特來請太後娘娘上路，成全陛下與娘娘的母子情誼。”

陳太後臉色瞬間鐵青：“本宮終究是太子的親祖母！來日太子登基，本宮便是太皇太後！你怎麼敢？”

甯晏禮眼中劃過一絲譏诮：“臣正如太後娘娘所言，是佞臣，是瘋子，所以行事從不顧慮來日。”

陳太後額上滑過冷汗：“你為何，為何非要對本宮，對陳氏斬盡殺絕？”

她從前隻當甯晏禮對付陳氏是為讨好李洵，可如今看來，卻根本是針對于她。

“太後娘娘當真健忘。”甯晏禮神色愈發涼薄，清冷的眉目也漸而陰鸷起來：“你與李鳌将我和母親丢入魏軍鐵蹄下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陳太後面色一滞，死死盯住甯晏禮的臉：“你說什麼？”

刀光映在甯晏禮玉白的側臉，一雙鳳眸眼尾微微上挑，漫出清貴出塵的寒意。陳太後緩緩睜大雙眼，恍惚間，竟覺從他身上看出另一個人的影子。

細眉鳳眸，玉面紅唇，隻是一個撐傘的側影，就将南巡至雲都的皇帝勾走了心神。

那個她恨入骨髓的女人。

陳太後臉上和唇上的血色盡數頹去，幾乎是哆嗦着把話說出來：“你，你是李衍？不，不可能……”

她想起當年不過六七歲的稚童，再看向眼前周身戾氣的甯晏禮，仍是不敢相信。

陳太後雖早覺甯晏禮與宸妃頗為神似，但卻因其宦官身份從未多加懷疑。

當年那麼小的孩童，怎麼可能在雲都的血海裡活下來？就算一時保住性命，又怎會舍棄天之驕子的尊榮，以宦官身份蟄伏宮中數年？

“臣還活着，”甯晏禮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臉上的錯愕，戲谑道：“讓太後娘娘失望了。”

“所以，甯晏禮……李衍……林若甯……”陳太後顫聲喃道：“難不成，林若甯那個賤人也還活着？”

聽自己已故的母親被仇人提及，甯晏禮眼底陡生殺意。長刀在瞬間脫手而出，嗖然刺落陳太後髻間的金钗，而後“咚”地紮入她身後的牆面。

一道裂紋随刀尖蜿蜒開來，沒等陳太後驚叫出聲，甯晏禮已擡手一揮，将兩名黑甲士卒召至近前。

“絞殺。”他冷聲說道。

兩名士卒對視了一眼，稍顯猶豫，但還是很快伏手應道：“諾。”

見二人走近，陳太後瘋狂掙紮起來，撕扯間，發髻散落衣冠淩亂，極盡狼狽：“這一切原就是本宮應得的！是她林若甯虧欠本宮！是她搶走了先帝對本宮的愛！”

“你與李鳌私通，生下陽華，也配提父親？”甯晏禮譏諷一笑：“不過很快，你們三人就會在地下團聚了。”

陳太後臉色驟白：“你——”

“不妨告訴你。”甯晏禮道：“陽華早在和親儀仗出發前，便已被誅殺。而李鳌，今晚的司馬門，就是他的墓冢。”

“奸佞……逆賊！”陳太後歇斯底裡地掙紮怒罵着，但白绫很快就繞上她的脖頸。

甯晏禮漠然颔首，黑甲士卒見此立即将白绫兩端拉緊。

嘶聲的謾罵漸漸變成竭力的呼救與求饒，看着陳太後逐漸青紫的面龐，以及凸起的眼珠，甯晏禮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起伏，少頃，轉身離去。

他走出長壽殿，風将大氅吹得獵獵作響。

錢福迎了上來：“百官已候在太極殿内，殿門落鎖，隻待大人前去主持大局。另外，探子來報，淮南王府的輕騎已至近郊。”

終于又到了這一步。

錦靴踏過薄薄一層積雪，甯晏禮望向太極殿的飛檐，漆黑的眼眸平靜無波，淡聲說道：“鳴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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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府前院，地上的雪已被集聚的侍衛和下人踩化。

一衆男丁聽青鸾之令，個個手持火把，直将黑夜照如白晝。

霍遠山和霍長玉不在府中，一連數日的戒嚴已叫人心惶然。

而眼下正是深夜，突然天降異雪，院外又頻頻有喧雜的甲胄聲路過，更讓府中下人們惴惴不安。

好在青鸾雖是女郎，但卻是個能拿事的，且府外還有黑甲軍守衛，這才叫衆人沒有當即亂了手腳。

良久，缙雲終于探得消息回來。

青鸾仔細詢問才知，外面的騷動是因宮中有诏，傳京中五品以上官員連夜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