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幾個月不見,怎麼瘦了?”她的指尖撫上舒苡言的面頰,帶着冰涼的觸感。
舒苡言微微瑟縮了下,擠出一抹笑容,“沒有,在姑姑家反倒胖了幾斤。”
怔忪了會兒,林伊岚伸手,将面前的女孩攬入懷中,掌心輕拍着她的背。
冰涼的觸感穿過兩層衣料傳遞過來,舒苡言的背僵了僵。
已經很久很久沒被林伊岚這樣擁抱過了,她一時間有些無所适從,雙手不知該放在哪裡。
似是感受到她的局促,林伊岚撒開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怎麼了,言言?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舒苡言搖搖頭,搪塞道:“就是昨晚睡得不太好,渾身不得勁兒。”
廚房裡,保姆張姨正忙碌着。
客廳裡,舒雲芝和宋隽成則熱情招呼他們落座。
舒雲芝瞅了瞅廚房裡張姐準備好的果盤,朝宋思遠招手:“思遠,冰箱裡的水果看起來不太夠的樣子,你出去買點回來。”
“行吧。”宋思遠不鹹不淡地答應。
林伊岚拉着舒苡言,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從價值不菲的小羊皮包包裡掏出一個精緻禮盒送給她:“寶貝,這是媽媽送你的十七歲生日禮物,祝我的寶貝生日快樂。”
舒苡言看了眼包裝上的品牌logo和款式,Tiffany經典款的微笑項鍊和手鍊。
她唇角僵硬地勾了勾。
怎麼說呢,握在手裡的實物,總歸是比每個月打來的冷冰冰的撫養費有溫度多了。
夏以恩原本在玄關處好奇打量着魚缸裡的魚,聞言屁颠颠跑了過來:“還有我還有我!”
夏以恩挽住舒苡言的胳膊,十分親昵地說:“姐姐,恩恩也祝你生日快樂,要天天開心喔!”
舒苡言沖她露出一個溫柔笑容:“謝謝以恩。”
“以恩,叫姑姑姑父了嗎?”林伊岚一向注重禮節,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寵溺地提醒。
夏以恩立馬乖乖說道:“姑姑姑父好。”
小姑娘乖巧懂事,性格也外向,很讨人喜歡。舒雲芝笑了笑,掌心輕撫着夏以恩的臉頰,不自覺感慨道:“苡言,苡恩,聽起來還真像是親姐妹的名字。”
林伊岚聞言,放下手裡的水杯,笑着說:“一樣,又不太一樣。
“以恩的‘以’字裡沒有草字頭。”
舒雲芝怔然幾秒,疑惑道:“我記得……從前以恩的名字裡也是帶有草字頭的吧?怎麼後來又改名字了?”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提起這茬,林伊岚一時來了勁,語氣都變得輕快幾分,“你是不知道,以恩兩歲那年生了場大病,住了幾次醫院都不見好,那時候我們都快急瘋了。”
“後來老夏去China town找了個算命先生,專看取名玄學和生辰八字的。老先生說是‘苡’字裡的草字頭不太好,潦草無福,回來後我們便商量着把女兒名字裡的草頭去掉了,改為以恩。”
“說來也奇怪,這名字一改啊,以恩就沒再生過病了。”
林伊岚難得滔滔不絕地說這麼多話。
說完,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眼神慈愛:“以恩,這名字多好啊,是不是?”
客廳裡忽然一片安靜。
聽她講完夏以恩改名的緣由,以及她對自己名字的解讀,舒苡言覺得仿佛被人隔空抽了一記耳光。
一時間,臉頰燥熱,擱在膝蓋上的雙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苡”字潦草無福,上不得台面。
原來當初父親給她取名時,對她所有的美好希冀,在林伊岚看來都是那樣的不吉利,那樣棄如敝履。
所以她把所有的福氣和疼愛,都一股腦的給了自己的小女兒嗎?
這些話,非得當着她,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毫不避諱地講出來嗎?可曾想過,她也會因為自己母親的一句話而感道失落和難堪?
注意到舒苡言的不對勁,舒雲芝用力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熱一寸寸渡過去,又擡手撫了撫她的臉頰,似無聲安慰。
半晌,舒雲芝輕笑一聲,機智地替她解圍:“其實咱們苡言的名字,寓意也是很好的。”
“當初我弟弟給苡言取名字的時候,特意選擇了‘薏苡’的‘苡’字,就是看中了薏苡生命力頑強,無畏風雨,在任何地方都能茁壯生長。”
“至于有福無福,也不是單單由名字決定的。隻要心地善良,為人堅韌果敢,對人對物秉持善念,我相信,我們言言這一生都是有福之人。”
林伊岚聽懂了舒雲芝話語中綿裡藏針的回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那番話多有不妥,一口熱茶差點嗆在嗓子眼裡,面子上一時挂不住:“是,你說的是。”
她扭頭看向舒苡言,略顯慌張地解釋:“言言,媽媽是一時嘴快,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了,沒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舒苡言實在笑不出來,見林伊岚眼含愧疚望着她,她下意識回避了視線。
目光在茶幾上掃了一圈,終于找到轉移話題的機會。
舒苡言伸長手臂去夠茶幾左側的茶壺,給林伊岚快要空掉的杯子添了些茶水:“您喝茶吧。”以此回避她的道歉。
又站起身,給夏文韬的茶杯加滿水:“夏叔叔,您也喝。”
夏文韬立馬接過水杯,和藹道:“好,謝謝言言。孩子,你坐吧。”
林伊岚想要緩和氣氛,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慌亂之中,她想起好友管陶發給她的舒苡言練琴時的錄像,順口問道:“以恩,苡言姐姐還會拉小提琴呢,媽媽讓姐姐拉琴給你聽好不好?”
偏偏一句話再次踩中雷區。
舒苡言幾乎是忍無可忍,唇瓣顫抖了下,下意識就要開口辯駁,可下一秒,夏以恩忽然開了口:“我不要姐姐拉給我聽,我要姐姐教我!”
小姑娘天真而又機智地化解了尴尬,大家再次松了口氣。
一旁,舒苡言垂着腦袋,沉默着一言不發,舒雲芝則把胳膊環在胸前,不動聲色的黑了臉。
夏文韬臉上也挂不住,扯了扯妻子的衣袖,低聲提醒:“以恩喜歡畫畫,不喜歡拉琴,你就别瞎指揮了,少說兩句吧!今天是言言的生日,再怎麼着也得考慮下言言的感受吧?”
被丈夫一通訓斥,林伊岚顯然不太開心:“對不起啊,我沒往這方面想。”
客廳裡,大人們轉移了話題,糟心瞬間很快被抛諸腦後。
舒苡言看向窗外,恰好一朵沉重的烏雲緩緩移開,頃刻間,天氣晴好,光芒萬丈。
陽光打在臉上明明和煦輕柔,她卻覺得有些刺眼。
心頭的酸楚和沉悶快要壓抑不住,舒苡言強扯出一個笑容:“姑姑姑父,媽媽,夏叔叔,我還有作業沒寫完,得回房間趕作業了,就不陪你們說話了。”
舒雲芝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不做勉強:“也行,張姨已經在準備午飯了,飯好了姑姑叫你。”
“好。”
宋思遠按照老媽的吩咐買完水果回來,掃了眼,發現舒苡言不在客廳。正疑惑着她去哪了,兜裡的手機振動了下。
打開q.q,是韓箴發來的消息:
【思遠,我剛才看見你妹妹在露台上哭了,你快去看看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