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着一系列的事，從黃歌謠，到鬥嘴打架，她在腦海中一遍一遍地假設着各種“如果”，一次一次構思不同的選擇所能造成的後果。

越想腦子就越清醒，以至于丢了睡意。

而失眠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華麗麗地睡過了頭。

“都怪孟秋爽！說好喊我的……”孟春景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洗臉，一邊不住聲地埋怨着，“竟然不喊我！”

“你别冤枉你姐，你姐喊你好幾回，你自己不起，這可賴不着别人。”大姨給她包裡裝上兩塊油餅，“騎車去吧，應該還來得及。”

說話間姨夫從偏房推出一輛變速自行車，孟春景眼前一亮，“這誰的車？真好看！”

“你哥的呗，攢了好幾年的壓歲錢，就換來這麼一輛破車，連後座都沒有，還得撅着腚騎，你慢點，摔壞了你哥可不饒你。”

“好咧！”

孟春景跨坐上去，頓覺自己英姿飒爽，腳一蹬，騎出了門。

大姨追出去問，“中午真不回來吃？”

“不回來。”

“慢點騎！遲到是小事，安全是大事！”

“知道啦！”

幸虧有表哥的變速車，孟春景卡着點走進教室，好險沒遲到。

課間，叢秀雲來找她，“放心吧，你家沒啥事，你爸媽都挺好。”

淩志也從前排轉過身來，告訴她道，“沒錯，你不用擔心，你爸媽都在家，一切正常。”

孟春景輕輕點了點頭。若不是昨晚親眼所見，她可能就相信他們的話了。但她知道叢秀雲和淩志并非故意瞞着自己，各家關門過日子，誰又能真正了解其中的一地雞毛？他們所看到的，也隻是大人想讓他們看到的。

孟春景笑了笑，對叢秀雲說，“一晚上沒見，還怪想你們呢！”

“你肉麻不肉麻呀！”叢秀雲嘴上嫌棄，手卻很誠實地握住了她的，“不過你不在家我真不習慣，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倆還都不在家。哎，淩志，你昨天和沈大軍幹啥去了？”

淩志愣愣地坐着，臉通紅，眼睛發直。叢秀雲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嘿！想什麼呢？”

淩志猛地回神，瞥孟春景一眼，低頭輕道，“……我們……我們也挺想你的。”

“啊？”

叢秀雲突然反應過來他是在回應孟春景前一句話，當即哈哈大笑，“我問你昨晚上和沈大軍幹嘛去了！你一句‘我們也挺想你’……哈哈哈你和誰‘我們’？帶我一個不？”

淩志鬧了個大紅臉，低着頭轉回身去。

孟春景輕拍叢秀雲一下，小聲說道，“淩志臉皮薄，你還一個勁地逗他。”

叢秀雲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笑得渾身亂顫。

“老師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叢秀雲這才止住笑，拔腿就跑。

孟春景看向門口，見班主任于萍正夾着一沓試卷站在門口，她闆着臉瞪叢秀雲，直到“目送”她逃出教室，目光才像往常一樣在教室裡環視一圈。

教室裡鴉雀無聲。

“發試卷。”

于老師把試卷放在講桌上，課代表應聲起身，小跑過去，像捧聖旨似的捧起試卷。

孟春景聽見“試卷”倆字就開始緊張，一緊張就忍不住啃指甲。她暗中觀察老師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觀察出點啥來呢，突然，于老師的目光像機關槍一樣掃視半圈，而後精準地鎖定了她。

孟春景裡咯噔一下，恰在這時，試卷發到面前，她低頭一看，心直接涼了。

課間，于老師把孟春景叫去辦公室，批頭就問，“怎麼回事？成績下滑這麼厲害！上回我們可說好了，再沒起色就叫家長。”

孟春景緊張極了，搖頭央求道，“别！老師，别啊，再給一次機會吧，這次是發揮失常！”

“你上回也說是發揮失常。孟春景，我看你就是學習态度有問題。不行！這回我必須見你家長！中午回家把你家長叫來，我要和他們當面溝通。”

“可是……”孟春景覺得臉在發燒，“我家長這幾天有事，來不了。”

“有事？”于老師皺眉打量她片刻，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猛拍一下桌子，“我說呢！怪不得你成績下滑！原來是趁着家裡沒人管，思想開小差，自我松懈！那我更得跟你家長好好聊聊！”

“不，不是……”

孟春景着急無措，正要解釋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清晰利落的男聲：

“報告。”

于萍分神瞥向門口，看到來人，立刻笑得像朵喇叭花，“來送作業啊？放桌上吧。”

“好。”

這聲音實在很耳熟，孟春景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恰好和任平生對上視線。

“……”

孟春景那個糗啊，那個氣啊，心想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專挑我挨呲這會兒，然而轉念一想，任平生不正好能幫她證明嘛！

孟春景的窘迫很快轉而暗喜，眼巴巴看着他走進來，把作業本放在辦公桌上，然後一小沓一小沓地碼放整齊。

孟春景抓住時機，對老師說，“老師，任平生家住的離我家很近，他可以作證，這兩天我爸媽不在家，我也沒回家住。”

老師看看她，目光半信半疑，轉而問任平生，“她爸媽真不在家？”

任平生點點頭，鄭重地回答，“是的，老師。”

于老師蹙眉想了想，又問孟春景，“那你這幾天住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