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景視線迷蒙,卻并不影響她“瞪”人的表情,片刻,眩暈感散去,她看清了眼前人的臉,昏暗中,任平生目光沉靜,唇邊似乎帶着一點笑意,這副神情讓他剛才的話更像一種溫和的調侃。
孟春景沒來由發窘,移開視線不去看他。
頓了頓,任平生開口,“洗把臉吧。”
孟春景倔強地别開臉,不想照他說的做,可此時她滿臉淚痕,滿頭是汗,實在是狼狽,隻得别扭地走到水管旁,旋開龍頭,埋頭洗臉。
洗好臉,感覺清爽了不少。孟春景甩了甩頭發,再度看向任平生,悶聲悶氣地說,“今天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任平生把水桶放在一旁,問,“為什麼謝我?”
孟春景擡手擦掉下巴上的水滴,“謝謝你把任叔叫來。”
“你怎麼知道是我?”
“不是你嗎?我看到你跟任叔叔、淩叔叔一起……”孟春景一頓,恍然大悟,“哦,也可能是淩志。”
“不是淩志。”任平生立刻否定。
孟春景盯着他,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任平生瞥她一眼,“好,我接受你的感謝,至于道歉,解釋一下吧,我不太明白。”說完饒有興味地看着她。
孟春景抿了抿唇,想起自己在廠子門口說的那些傷人的話,一時有些難以啟齒,好在此時夜色漸濃,稍稍掩蓋了她的尴尬,她硬着頭皮說,“反正就是對不起,你不接受就算了。”
任平生笑了一下,說,“好,我接受你的歉意,沒關系。”
“……你笑什麼?”
“沒什麼,”頓了頓,他突然問,“你什麼打算?”
孟春景眨眨眼,“什麼什麼打算?”
“今天的事,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也肯定能想到王天保家人不好打發。”
“他們之前就經常來嗎?”
任平生點點頭。
孟春景心中一緊,“那你們之前為什麼瞞着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能解決?就拿今天來說,你發揮了多大作用?”
“你!”
孟春景被他噎得難受,她又氣又惱,氣這些瞞着她的人,但更多的是氣自己,這一切明明是她自己惹出來的。
“那你們也不該瞞着我!”孟春景賭氣道,“我一個未成年,還怕他們不成?大不了跟他們魚死網破!”
“你打算怎麼魚死網破?”
“我……”
孟春景被他的逼問激惱,立刻上了頭,随口便答,“他們不是怕王天保找不到媳婦嗎?大不了我應承下來,就說我嫁給……”
“孟春景!!”
孟春景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裡有孟春景從未見過的情緒,像撕不碎的黑夜,像化不開的冬雪。
他這是在發火嗎?
可是……為什麼啊?
任平生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再開口,聲音克制,“你知道這句話的後果嗎?你能承擔嗎?如果承擔不了,就不要亂說。你總是這樣沖動,我告訴你,這樣下去你一定會後悔。”
孟春景愣愣地看着他,胸口沒來由地突突直跳。
“哪有那樣嚴重?”她慌亂地解釋,“我的意思是先應承下來……都說了我是未成年,即便是結婚也得等我成年之後,先穩住他們,以後再……”連她都聽出自己的解釋像是胡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