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蘭和苗秀秀盯着她手裡的手帕看,就連小毛頭也急着去夠,嘴裡吐出一個個詞,“要。小康要。”
貝碧棠展開手帕,裡面赫然是一個小銀镯,圈口正适合三四歲的小孩子戴。西北那邊的少數民族愛打銀飾,她打個小孩子戴的镯子不費什麼功夫。
貝碧棠将小銀镯遞給小毛頭,神色溫柔地說:“看看,小康喜不喜歡?”
林碧蘭便笑了,摸摸兒子的頭發,催促道:“小康快說喜歡,這銀镯子便是你的了。”
貝碧棠笑笑不說話,大阿姐外表的變化不及她性格的變化大,人變得更加随心所欲了。
等黃大山下班回來,已經晚上七點多鐘了,桌子上放着做好的飯菜,用镂空的綠色塑料蓋子蓋住。
黃大山一出現在弄堂裡,被苗秀秀抱在懷裡,扒着窗戶口等着阿爸下班的小康,便興奮得手舞足蹈,“阿婆,姆媽,阿爸回來了!”
林碧蘭立馬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将蓋子掀開,坐等黃大山一坐下就可以開飯了。
貝碧棠擡眼看向門口,大姐夫面相老了一些,人也胖了一點。
黃大山走近飯桌,眯着眼睛看了一會貝碧棠那張臉,笑笑說:“碧棠回來了?”
貝碧棠也笑笑說:“大姐夫。”
黃大山當仁不讓地一屁股坐在主位上,苗秀秀在下手邊上的一個位置坐下,嘴裡說着:“姑爺要不要喝點酒?今晚的菜式不錯。”
貝碧棠恍若生出了一種錯覺,好像這個家的主人一直是黃大山,她們母女四個是依賴着黃大山生存的,姆媽沒有工作過,大阿姐也沒有上班,一大家子人全靠黃大山養着,她和二阿姐也是黃大山供着上學,所以姆媽感恩戴德,将黃大山處處供着。
黃大山一點也不客氣說:“我喝點黃的吧。”
苗秀秀朝大女兒說:“去給姑爺拿酒杯和那瓶紹興黃酒來。”
林碧蘭低聲抱怨一句,“姆媽淨會使喚我。”還是乖乖去拿了。
苗秀秀和黃大山不理睬她的話,貝碧棠冷眼旁觀,唯有不知事的小毛頭伸手鬧着要吃毛豆泥。
林碧蘭取酒來,給黃大山斟得滿滿的一杯。
黃大山仰頭一口吞下,啧啧舒服地歎了兩聲,看向貝碧棠,一副長輩的口吻說:“碧棠喝不喝酒?”
貝碧棠搖頭說:“我不喝,大姐夫。”
林碧蘭瞪着丈夫,“家裡的酒都不夠你一個人喝的。”
又轉頭對着貝碧棠說:“别聽你大姐夫的胡話,喝什麼酒啊,多吃點菜。”
貝碧棠笑笑不說話,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碟沒有一滴油水的大頭菜,筷子一繞,夾起青菜吃。
林碧蘭一邊吃着飯,一邊給丈夫倒酒,苗秀秀則給小毛頭喂飯。
黃大山幾杯酒下肚後,紅着臉說:“二妹沒回來見見小妹,一家子團圓,吃頓飯。”
苗秀秀開口說:“過幾天再回來,不急着這一時,反正碧棠不會再走了。”
屋子裡一靜,黃大山問:“姆媽,小妹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不愧是夫妻,兩人說的話意思都是一樣。
苗秀秀遲疑着,不知道怎麼開口,林碧蘭看在銀镯子的份上也沒開口刺貝碧棠,不過也沒開口說貝碧棠送外甥銀镯子的事。
貝碧棠頭沒擡,沒什麼語氣,說:“東西還沒到,用郵局寄的,不過大部分東西我另有用處。”
說到最後,她擡頭逐個看她們的神色。
本來她是想把東西一分為二的,瞧着這情形,她下定決心,将大部分的東西送到男朋友家去,一點也不給家裡不現實,她也做不到這麼絕情。貝碧棠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對什麼都冷冷淡淡的,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而是有的人怎麼樣都不值得。
黃大山的臉色微沉,逼問着貝碧棠,“什麼用處?”
貝碧棠平淡地說:“工作的事。”
這下大家都沒話說了,他們對貝碧棠回城的事抱着無所謂的态度,也不能不讓她回城。回來了無非就是一個床鋪的事,貝碧棠還得付出家務勞動彌補。
現在找一份工作多難啊,黃大山這麼多年都沒轉正。她們可不會替貝碧棠考慮工作的事,貝碧棠今年十九了,早已到了十八嫁人的年齡,嫁出去了她們就什麼也不用管了,外人也不會說道。
吃完飯,洗洗涮涮,貝碧棠和苗秀秀睡在裡間同一張床上,今晚小毛頭鬧着要跟姆媽、阿爸一起睡。
小毛頭要是和阿婆一起睡的話,貝碧棠就在地闆上打地鋪,林碧蘭和黃大山兩個總要過夫妻生活的。小毛頭不能一直跟姆媽阿爸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