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則立又給曾琳琳說了幾句溫柔的情話,才挂了電話。他轉身邁步,後又一頓,忍不住重新轉過頭,拿起電話,撥打了貝碧棠這邊街道的電話号碼。
吃過晚飯,貝碧棠搬了個小闆凳出家門,在巷子裡尋了個偏僻沒人的角落,看書納涼。
看着手裡才翻到第三頁的高中語文課本,貝碧棠歎了口氣。
轉眼之間,她已在小菜市場上了五天的班,書從馮光美那裡拿回來,才看了幾頁,這要到猴年馬月才能看完。也許是自己不用參加高考,所以才沒有緊迫的心情來看書。
電話間的老阿姨找了好大的一圈才找到貝碧棠。貝碧棠有些驚訝,誰會來找她?除了跟馮光美,她幾乎沒有社交,誰會花那麼貴的電話費來找她。
那頭的徐則立等了好久,久到他都打算撂了電話,正當他想放下電話時,貝碧棠的聲音傳來:“喂?你是哪位?”
徐則立說:“碧棠,是我。”
貝碧棠真想翻個白眼,她沒好氣地說:“徐則立,你要說的是還錢的事吧?你說吧。”
徐則立嘴邊的一大段話被噎了回去,他苦澀地說:“碧棠,你别這樣。除了錢我們之間就沒有其他說的了嗎?我不能給你打電話嗎?我以為我們之間還可以做朋友,而且同學關系是斬不斷的。”
貝碧棠勞累了好幾天,難得今天上班沒有遇到一個刁難人的顧客,好不容易吹吹夜風,看看書,放松心情,卻被徐則立這個負心漢給毀了。
她在心裡呸了聲,冷冷地說道:“我們之間隻能談錢!朋友?誰想要跟你做朋友?徐則立你看你自己,身邊有幾個朋友?誰稀罕跟你做朋友啊。”
因為徐則立的成分問題,很少有人往他身邊湊,他又敏感又自诩清高,雖然擺出一副溫文爾雅的面孔,在知青中很吃得開,但論起朋友,他還真沒有一個。
聽了貝碧棠說他的人緣不好,徐則立的面孔瞬間陰沉下來,眼睛也陰沉沉的。
他沉重而感慨地說:“碧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張口閉口就是談錢,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貝碧棠在愣神,她剛剛明目張膽地怼了徐則立,沒有想到怼人,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的滋味這麼不錯,比大熱天吃了根雪糕還要涼爽。
貝碧棠不想直接挂徐則立的電話了,看看他還能說什麼惡心的話,讓她狠狠地反駁出去,從徐則立惡心她,變成她惡心徐則立。
貝碧棠冷笑着說:“别提錢?沒錢你能不需要擔心生計,好好地準備高考?!徐則立,欠錢不還、沒錢的人都不喜歡提錢,尤其不喜歡别人提錢的事,因為那會戳中他們可憐的自尊心。”
徐則立難堪地說:“錢我是一定會還的。離約定還錢的時間還遠着呢。”
貝碧棠心頭暢意,說:“哦,那我等着。”
徐則立小聲地問道:“碧棠,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嗎?”
貝碧棠反問說:“徐則立,你這什麼意思?”
徐則立說:“我希望你過好自己的生活,能盡早放下。碧棠,你回到上海後見過馬泰龍嗎?我覺得他是個很不錯,是個可以真心對待碧棠的人。”
貝碧棠諷刺地說:“徐則立,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自己往上爬,做了負心人。還不許糟糠的前女友、前妻找個好的?非要她們找個比你們差的,你們才心滿意足。你說的愧疚,就是愧疚到想要我跟一個比你差勁的男人處對象。哦,然後知道我們之間的事的人,都會說,那個貝碧棠眼光怎麼這麼差了,找了一個樣樣不如徐則立的男人,接着大談特談你現在的成功。徐則立可把你給顯着了吧!是要死死把我釘在糟糠兩字上是吧。”
馬泰龍在她們那群知青中,可是有名的牆頭草,誰在知青中是領頭羊,誰有風光了,他都會緊緊貼上去,甩也甩不掉。雖然沒做出什麼品性不好的事來,但他實在是太沒皮沒臉了。
人長得非要說,那就是長得老實。
最關鍵的是,馬泰龍是徐則立著名的小跟班,當初徐則立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還看不起貝碧棠,覺得貝碧棠是泥巴,配不上大學生的徐則立。
馬泰龍人也是上海的,但不是每個上海人的生活都過溫飽。馬泰龍住在棚戶區,家裡一個工人也沒有,孩子又多。
他去西北後過的日子竟比在家中的日子還要好,真是讓人跌破眼睛。這樣的人隻想着鑽營人脈關系,初中畢業,但竟然連小學語文課上的字都有大半不認識。
徐則立啞口無言片刻,說:“碧棠,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想着你過得不好。我隻想讓你原諒我。”
貝碧棠再次冷笑,以前和徐則立隻顧着甜甜蜜蜜,在荒涼的大西北也覺得自己在風花雪月。卻從來沒有深入了解過徐則立的三觀和思想,徐則立真是一次又一次讓她覺得不齒。
此時此刻,她萬分慶幸自己跟徐則立分了,要是跟這樣的人過一輩子,睡同一張床上,想想都要吐了。
貝碧棠說:“徐則立,好,你想要我的原諒是吧?我重新談了,就是原諒你了是吧?那我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