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又在那瞎嚷嚷了,整得人睡不安生。我倒要看看,索命鬼長的是什麼樣。”
是顧媽!看來,自己沒找錯!
蕭珠頓時激動地提高了嗓門:
“顧媽,是我,珠兒!燕哥哥生病了,您快去看看他吧!”
“珠兒?”
顧媽手裡的提燈,映亮了蕭珠的臉。可當她看到蕭珠時,也驚得向後退了幾步。
“珠兒,你臉上怎麼了——”
蕭珠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指尖立馬傳來粘稠的觸感。
是泥巴,不僅如此,手上還摻雜着柳燕的鮮血,或許是給他包紮傷口時弄上去的。
難怪那個壯漢見了自己會掉頭就跑,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一定可怕極了。
不過,現在并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顧媽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你是說,公子的病又犯了?”
什麼叫“又”犯了?難道說,柳燕之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
蕭珠懷着疑問,向顧媽說明了柳燕的症狀,顧媽聽着蕭珠的話,臉色越發凝重。
“果然是老毛病。你先等等,我這就取藥去。”
蕭珠聽了,總算松了一口氣。
這麼說,柳燕的病并不是無藥可治……
顧媽一邊往回走,一邊提着嗓門道:
“大壯,柳公子犯病了,快把我的驢牽過來!”
說着,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喃喃道:“這麼大的人還怕鬼,難怪讨不到媳婦。”
蕭珠立馬恍然大悟。
剛剛那個漢子,應該就是顧媽的孩子。隻不過自己上回沒見着他罷了。
不一會兒,顧媽便騎着毛驢到了院門口。她向蕭珠伸出手道:
“上來吧,咱們得快些,柳公子的病雖不是什麼大問題,耽誤久了也不是玩的。”
借着顧媽的手,蕭珠略一用力便坐到了驢鞍上,可驢子卻像承擔不了重負一樣,一邊咴兒咴兒地叫着,一邊尥起了蹶子。
顧媽見狀,唰地一鞭子便往驢身上抽去:
“懶鬼,怎麼就累死你了!小心我把你炖了給公子補身子!”
驢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接着,以蕭珠始料未及的速度向前沖去。
蕭珠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從一頭毛驢上收獲賽車般的體驗感。顧媽手中的提燈瘋狂地搖晃着,似乎随時都有可能熄滅。不一會兒,兩人就風馳電掣般地抵達了柳燕的院門前。蕭珠搶先從驢子身上下來,徑直沖向了柳燕的房間。
油燈早就被蕭珠在走之前掐滅了。房間裡一片漆黑,卻能聽見柳燕微弱的呼吸聲。蕭珠懸在嗓子眼的心,這才略略放了下來。
“你倒是對他挺上心。”顧媽的話語,連同提燈的光芒一同湧進了房間。
“幫我拿着吧。”她将提燈遞給蕭珠,徑直走向床前,又将柳燕從床上扶起,讓他靠着床圍坐好。
接着,顧媽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木匣子。她打開匣子,從中取出一顆龍眼大小的蜜色藥丸,然後捏住柳燕的臉頰,讓他的嘴自然張開,将藥丸送入他的口中。
“顧媽,燕哥哥他不會有事吧?”眼見柳燕服下了顧媽帶來的藥丸,卻依舊閉着眼睛,蕭珠擔憂地問。
“别急,藥生效還要好一會兒呢。”顧媽替柳燕撩起垂在臉頰旁的黑發,歎了口氣道,“他之所以發病,一定是是太累了。又要管田地的事,又要讀書,還要照顧你,再好的底子也經不住這麼熬呀。”
“對不起……”蕭珠聽了,又是一陣愧疚。
柳燕若不是為了她的一口吃食東奔西走,應該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罷了罷了,這也不是你的錯。” 顧媽擺了擺手道,“今天要不是你及時找上門來,公子可就危險了。”
“顧媽,能告訴我,燕哥哥的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蕭珠懇切地道。
似乎,柳燕得這病已經很久了。
顧媽用鼻子發出一聲苦笑,道:
“公子的病,說來也是富貴病。據大夫說,這是胎裡帶來的寒毒,偶爾發作,吃一兩粒人參丸也就好了。之前柳家有錢,莫說是一兩顆人參丸,一兩斤人參都要的。可如今,公子他哪有餘錢買人參?這兩顆人參丸,還是我提防着這一刻,特意為公子留的。”
她搖了搖頭,似乎在為柳燕感到惋惜,接着繼續道:“這世間,富人有富人的命,窮人有窮人的命。我們窮人家哪敢生病?有什麼頭疼腦熱,抓點草藥吃了,熬一熬也就過去了。可惜公子出生世家,到頭來也要和我們這些窮人一道受苦,還不如一出生就是個窮人呢。”
“因此趁着裴府還未撕毀婚約,應該早些去他家入贅才是,讀書人的那點氣性,哪有自個兒的命重要……”
顧媽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着,蕭珠卻已經呆住了。
入贅、娶媳婦、裴府……她的腦海裡,接連閃過支離破碎的言語和畫面。
原來,柳燕他是有婚約的呀。
可是,自己怎麼現在才意識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