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進城賣貨，蕭珠和柳燕的準備充分了許多。

他們早早來到集市，占了位置靠前的攤位。蕭珠還央柳燕用麻布做了一個幌子，上面濃墨重彩地寫了一個大大的“糕”字。擺在簡陋的攤位前，竟有點大酒樓的氣勢了。

蕭珠一邊搖着幌子，一邊賣力吆喝。果不其然，柳燕做的糕點隻一會兒便被一搶而空。

然而，到了買桂花油的時候，情況卻大不相同。

任憑蕭珠喊破了嗓子，把桂花油吹得天花亂墜，可路過的行人隻匆匆一瞥，便繼續向前走去。就這樣折騰了半天，才賣出了一瓶桂花油，還被還價了十文錢。

“珠兒，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吧。”柳燕向她遞來了水壺。

“好的，燕哥哥。”

嗓子快要冒煙的蕭珠一把接過水壺，骨碌碌地灌下好幾口水。柳燕看她這副模樣，有些心疼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珠，道：

“這次是哥哥疏忽了。俗話說‘賣油的娘子水梳頭’，桂花油雖好，也不是誰都消費得起的。普通人家，用榆木做的刨花水也就夠了，何必來買這桂花油呢？”

的确，桂花油畢竟不是必需品，而且價格較高，比起便宜好吃又能填飽肚子的糕點要難賣得多。意識到這一點，蕭珠有些洩氣。

柳燕又勸她道：“剩下的這些桂花油，要不就折價賣了吧。我們也好早點回去。”

蕭珠為了這幾瓶桂花油，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抱着籃子，生怕把瓶子磕碎了。這會兒聽說要折價賣，自然是不甘心。

“燕哥哥，讓我再想想……”

柳燕點頭答應。她便一邊繞着攤位踱步，一邊冥思苦想了起來：

賣貨，就是要通過展示商品，吸引目标群體，由此激發他們的購買欲望。

其中，最為關鍵也最為有效的一步，就是——

呈現！

沒錯，商場裡有櫥窗，某寶裡有圖片，所謂的直播帶貨更是恨不得将商品從裡到外展示個遍。如果一件商品沒有得到有效的展示和呈現，又怎能讓消費者心動呢？

那麼，線下展示和呈現一件商品的最佳方法是——

體驗！

隻有讓目标人群切身體驗到産品的好，才能讓他們下定決心掏出口袋裡的錢。

因此，賣食品會提供試吃，賣衣服會提供試穿，賣化妝品——自然要提供試用了！

當然，試用隻是手段之一。最重要的，是要讓他們了解使用後的效果。

想到這裡，蕭珠心裡總算有了主意。

她跑到柳燕跟前，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

“燕哥哥，你能不能——當我的模特？”

“模特？”柳燕一臉迷惑，“什麼叫‘模特’？”

對了，“模特”本來就是“model”的音譯，這個時代根本沒有這個詞。蕭珠這才意識到這一點，連忙向柳燕解釋了一通。

“……也就是說，珠兒想用桂花油給我梳頭？”柳燕道。

“嗯。”蕭珠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嗎？”

老實說，她的内心很是忐忑。畢竟，用桂花油梳頭，似乎是女子才會做的事。向柳燕提出這個要求，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然而，柳燕卻很是爽快地笑了笑。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這有什麼？隻要珠兒高興就好。而且……” 他停頓了片刻，“士族男子用桂花油梳頭，乃至塗脂抹粉，雖不如女子那般普遍，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蕭珠乍一聽，有些不可置信：

“士族的男子也會化妝嗎？”

“會。不過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柳燕道，“畢竟胭脂水粉可不是什麼便宜玩意兒。”

“當然，也有不喜歡的。”他補充道。

比如說裴俊。蕭珠想。若是讓人高馬大的他塗上朱唇，抹上胭脂，那場面指不定有多滑稽呢。想到這裡，她差點笑出聲來，連忙放松面部的肌肉。

總之，在這個時代，化妝顯然不是女人的專利，而是廣受士族男女的推崇。因此——

賺錢的路子，又多了一條！

蕭珠忍不住幻想出她坐在高高的錢堆裡數錢的場景。不過，當務之急，是把這些桂花油賣出去。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

“燕哥哥，那我們開始吧。”

“好。”柳燕一邊答應着，一邊從攤位後走了出來。

為了操作方便，蕭珠特地借來了一隻小闆凳。站在闆凳上的她，個頭已經能到柳燕的後腦勺了。看來，這些日子她的确長高了不少。

柳燕尚未及冠，因此沒有梳發髻，隻是為了日常方便，松松地绾了一個低馬尾。平常都是用布條綁起來的。

蕭珠輕輕解開布條，滿頭黑發便如瀑布一般滑落。她屏住呼吸，開始用手指梳理起柳燕的頭發。

許是經常用皂角洗頭的緣故，柳燕的頭發散發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聞起來很是清爽。

摸起來——有點澀澀的，像是剛被吹幹的感覺。而且，比起女孩子的頭發，似乎要更粗硬一些。

蕭珠一不留神，讓頭發勾住了手指，柳燕的肩膀也随之一顫。

“疼嗎？”她有些擔心地問。

“不疼，隻是這裡有點發癢。”柳燕指了指耳廓。

蕭珠恍然大悟。許是自己湊得太近，呼出的氣流都噴到他的耳朵上了。

她連忙端正姿态。不料，這一下卻硬生生地拽下了一根發絲——

“這下可真的有點兒疼了。”柳燕小聲抱怨。

“對不起燕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蕭珠慌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