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場秋雨,天氣算是徹底涼了下來。蕭珠和柳燕也有好幾天沒去集市上賣貨。
不是不想,隻是這雨後的山路過于難行,而且下雨天集市生意也不好。因此這幾天,兩人竟難得地多了好些閑暇。
此時此刻,屋内秋雨瑟瑟,屋内卻生着爐火,暖意盎然。小白的狗棚有些漏雨,因此被特例允許進屋,眼下正安逸地窩在火爐邊取暖。
另一邊,柳燕站在案邊,正在一絲不苟地抄書。
他偶爾會接一些這樣的活計。不過蕭珠聽他說,抄一本書的報酬往往隻有幾十文,隻能算是聊勝于無了。
“報酬還在其次,最緊要的是鞏固所學,也能順便練練字。”柳燕如此說道。
沒錯。柳燕的字,的确是非同一般地好看。俗話說字如其人,柳燕的字迹隽永秀氣,卻處處透出一股遒勁的筆力。有飄若遊雲,矯若驚龍之态,當真是書法絕品。
之前一看到書本就頭疼的蕭珠,見到柳燕寫的字,竟也能無師自通地認出不少了。
仔細辨認,這個時代的文字和現代簡體字的差距也不算太大,隻不過這裡多了一個偏旁,那裡少了一個部首罷了,努力一把還是能認出來的。
柳燕見她盯着自己寫的字入了神,便道:
“珠兒也想要讀書嗎?我來教珠兒識字吧。”
“這個……倒也不必。”蕭珠推托道。
自己既然能連蒙帶猜地認出不少字來,那就沒必要浪費柳燕的時間了吧。
哪知柳燕堅持道:
“再怎麼樣,自己的名字總得會寫會認吧。”
他将手中的毛筆遞給蕭珠:
“來吧,哥哥教你。”
蕭珠接過毛筆,手指卻笨拙得像樹根一般,連怎麼握筆都不會,隻能用大拇指和食指别扭地捏着。
“别緊張,放松點。”說着,柳燕開始調整她握筆的姿勢。調整好姿勢後,又将他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就這樣。蕭珠握住毛筆的手,又被柳燕輕輕握住。然後,在柳燕的引導下,重疊的兩隻手,一同在紙上遊移,一筆一劃地勾勒出一個“蕭”字。
“蕭”字中心多了幾橫,有些像繁體的“蕭”。柳燕像是想起來了什麼,道:
“話說回來,‘蕭’還是當朝國姓呢。”
“也就是說,當今的皇帝也姓蕭?”蕭珠問。
“不錯。”柳燕道,“這是普天之下最尊貴的姓氏。”
“是嗎?不知道我身上是不是有皇室血統。”蕭珠半開玩笑道。
“說不定哦。”柳燕也半開玩笑道。
不過根據原身的記憶,自己跟遠在京城的皇帝并沒有什麼關系。同名者的命運尚且天差地别,同姓的就更是如此了。
筆尖繼續在紙上遊走,描繪出一個 “珠”字。 “珠”字上方多了一個圓圈,果真像是“掌上明珠”了。
“寫好了。”柳燕一邊說,一邊松開了她的手。
僅是短短的幾分鐘,蕭珠的手心便沁出了細汗。她瞥了一眼柳燕垂落在肩膀上,近在咫尺的發絲,然後咽了口唾沫,道:
“那,燕哥哥,你的名字該怎麼寫?”
柳燕莞爾而笑,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轉眼間雨過天青,柳燕望着從山谷延伸出來的彩虹,面露欣慰之色:
“看來,明天又可以進城了。”
這次,他們準備了山核桃餡的柿子餅和野葡萄酒。
這山核桃可不比尋常核桃。個頭雖小,味道卻要好得多。不同普通核桃的微澀發苦,山核桃甘甜可口,還有一股特殊的堅果清香。美中不足的是,山核桃的外殼又硬又厚,特别難剝。不過這對蕭珠來說,顯然易如反掌:
隻需用兩根指頭輕輕一捏,山核桃便應聲破裂,原本堅硬的外殼竟像紙糊的一般。不一會兒,剝得幹幹淨淨完完整整的山核桃仁便堆成了小山。
柳燕驚詫于她幹活的效率,自己卻也不相上下:
他先是取出晾曬好的柿餅,切掉蒂和尾端,再橫着一刀将它剖開。将片好的柿餅攤成一列,然後,在每塊柿餅上放兩瓣剝好的山核桃仁,再将柿餅一個個地卷起來。
不知柳燕用了什麼手法,卷好的柿餅像極了一朵朵玫瑰花,充當夾心的山核桃仁則成了花蕊。真是既好看又好吃。
蕭珠舍不得吃完整的,隻嘗了些邊角料,就已經樂得美滋滋的了。畢竟,柿餅的綿軟甘甜搭配堅果的酥香松脆,又有誰不愛呢?
至于蒲萄酒,可是拿山谷裡頂好的野葡萄釀的。
那日蕭珠和柳燕去山上拾柴火,隔老遠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香,走近一看,才發現是掉在地上的野葡萄自然發酵形成的。
這滿山遍野的野葡萄,經曆了雨打風吹,又被鳥雀啄食,不知掉落了多少。一層層地堆積在地上,踩上去軟綿綿、滑溜溜的,再這樣下去,仿佛連泥土都會滲出深紅色的酒液。
蕭珠甚至遇上了一隻醉醺醺的野斑鸠,或許是吃多的葡萄在嗉囊裡發了酵,原本蹲在樹上的它突然失足墜落,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腳邊。
這隻野斑鸠生得膘肥體壯,看上去笨笨呆呆的,似乎連怎麼飛都忘記了。蕭珠正竊喜着今天能夠加餐,卻見柳燕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起來,重新安置到了樹梢上。
……好吧,誰叫他是個善良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