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裴俊又将馬拉了回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
“我說——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蕭珠補充道,“燕哥哥犯病了,怕是有生命危險。”
聽到柳燕犯病,他的臉頰似乎不引人注意地抽動了一下。不過,裴俊很快換上一副鐵面,乜斜着眼道:
“柳燕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系?”
也對,柳燕既然提出婚約作廢,裴府的确沒有義務救他,可是——
蕭珠深吸一口氣,道:
“燕哥哥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想裴小姐應該會傷心的吧。”
然而,蕭珠不提裴雯還好。一聽到“裴小姐”這三個字,裴俊立即變了臉色:
“你從未見過裴雯,怎麼知道她會傷心?”
“這個……”蕭珠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和盤托出。
“裴小姐幾個月前私下見過燕哥哥一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人參,隻是燕哥哥沒有收。”她頓了一頓,接着道,“我想,她應該是真心喜歡燕哥哥的……”
“住嘴!”裴俊一聲怒喝,身下的黑色駿馬也跟着抖了一抖。蕭珠不由心頭一凜。
看樣子,自己一不小心觸碰到了他的逆鱗。
“柳燕如此不識好歹,辜負了我妹妹的一片癡心,合該今日有難。”他語氣冷峻地道,“換作旁人,我或許還能發發善心。至于他,我是斷斷不會出手相助的。”
話畢,他一甩高高束起的馬尾,對身後的随從說:
“我們走!”
眼看裴俊就要絕塵而去,蕭珠不知哪裡來的膽子,竟縱身跳到了他的正前方,“刷”地一下跪了下來:
“請裴公子開恩,救我家哥哥一命!”
“你真是不要命了!”
裴俊不得已,再次猛地勒住缰繩。身下的駿馬揚起頭顱,又是一聲刺耳的嘶鳴。
“他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你們一個二個地為他奮不顧身?”他皺起眉頭,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燕哥哥于我有救命之恩。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他給我的,縱使還給他也未嘗不可。”蕭珠五體投地,話語卻擲地有聲。
“笑話。我隻聽說過殺人償命,哪有‘還命’一說!”
裴俊出言反駁。然而片刻之後,他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罷了,看在裴雯的份上,今日我就破例幫你們一次。她畢竟是我唯一的胞妹,也是我生平唯一的軟肋。奈何她一時糊塗,竟傾心于那個百無一用的破落書生。若不是擔心她像你一樣做出傻事,我是絕不會答應你的。”
“多謝裴公子!”蕭珠喜不自勝,竟無師自通地磕了一個響頭。
“起來吧。”裴俊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為了一個男人竟然卑微成這樣,你那天在集市上的威風都到哪裡去了?”
“我們是家人。為了家人,有所犧牲是應該的。”蕭珠道。
“家人?”裴俊重複道。随即冷哼一聲,小聲說:
“……自欺欺人的家夥。”
不過,他并沒有繼續嘲諷蕭珠,而是轉向其中一個随從:
“李富,你陪她回府取藥。”
名為李富的随從将蕭珠帶到了裴府。盡管有所準備,踏進門檻的那一刻,蕭珠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這也太豪華了吧!
那八面玲珑的镂空花窗,粉牆黛瓦的拱形月門,還有曲徑通幽的抄手遊廊,臨水照花的亭台軒榭……入目種種,絲毫不遜色于皇宮裡富麗堂皇的雕梁畫棟,甚至多了一份清新雅緻。
不過,一想到昔日的柳府也是這副光景,蕭珠頓時覺得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李富領着她七彎八拐,總算抵達了一棟兩層高的小樓。他向裡頭的人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兒,門裡便走出一個丫鬟,将手裡的木匣遞給了李富。
眼看着人參丸就要到手,蕭珠長舒一口氣。然而,正當她即将接過木匣的那一刻——
“慢着。”
伴随着這道冷冰冰的命令,李富捧着木匣的手,又迅速地縮了回去。
強烈的不祥預感,從蕭珠的心裡蔓延開來。她有些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後轉過身子——
來者正是裴雯。
她今日穿得甚是嬌豔。綢緞的桃紅掐牙坎肩,配上松花團錦羅裙,宛如一朵剛剛綻放的玫瑰。
然而,蕭珠一見到她,腿腳便沒出息地發起抖來。
怎麼覺得……她比裴俊還要可怕?
裴雯掃視了一圈衆人,目光停留在蕭珠上的時間明顯長了許多,然後道:
“你們先下去吧,我和這位小姑娘有些話要說。”
“可燕哥哥他——”蕭珠心急如焚,裴雯卻向她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便條件反射般地住了嘴。
“我知道的,他又犯病了對不對?” 裴雯慢條斯理地道,臉上沒有絲毫着急的迹象。
裴雯的反應,和蕭珠預料的大相徑庭。一時間,她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蕭珠的窘迫似乎令裴雯相當滿意。那張花朵般嬌豔的臉蛋上,竟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見此情形,蕭珠越發困惑不解。可是,眼下救人才是最緊要的。于是,她索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求求你——救救燕哥哥。”
“拜你所賜,我和柳燕已成陌路,為什麼要救他?”裴雯反問道。
“這個……”蕭珠嗫嚅着嘴唇,最終還是沒有把握說出那句 “你不是喜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