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的語氣,令蕭珠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
他将耳墜放在手上,翻來覆去地打量了一番,爾後喃喃道:
“沒錯,就是這隻。”
蕭珠不由困惑:
“她的耳墜,怎麼會掉到這裡來呢?”
柳燕發出一聲冷笑,道:
“的确。裴雯怎會無緣無故地把耳墜掉到這裡呢?”
緊接着,他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下,道:
“不過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解釋得通了……”
蕭珠越發不解,不由擡眼看向他。
隻見柳燕的神情越發冷峻,恍如被積雪覆蓋的松林。他用指尖提起翡翠耳墜,道:
“依依出事的那天,她就戴着這枚耳墜。”
蕭珠心頭一驚,不由脫口而出:
“真的?”
“千真萬确。”柳燕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上午我去擔水,回來時正好在院子裡看到了裴雯。”
“她彎下身子,對依依說了些什麼。日光正好打在她的耳墜上,分外地刺眼奪目。我也因此記住了這枚耳墜。”
“注意到我來,她馬上撇下依依和我打招呼,神情卻隐約有些不對勁。”
“當時的我并未多想。之後,她便匆匆告辭了。可是那天下午,依依便出了事。”
“起先我還覺得是普通的溺亡。甚至以為是我跟依依說河裡有螃蟹,她才趁我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去,想要去河裡捉螃蟹。”
“為此我後悔不已,甚至一度認為依依的死,全都是我的錯。”
“可如今看來,事情顯然沒有這麼簡單……”柳燕再度打量起這枚耳墜,眼神如刀鋒般銳利。
終于,他得出結論:
“既然這枚耳墜是裴雯的。那麼,依依的死,很可能和她脫不了幹系。”
一旁的蕭珠聽得心跳突突。她原以為,裴雯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可倒還不至于殺人。沒想到,她竟會對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下手。
想起在裴府的那次經曆,她不由感到一陣後怕。
裴雯若是想,完全可以借此機會了結自己。看來,自己似乎從她那裡撿回來了一條小命……
“燕哥哥,接下來該怎麼辦?”蕭珠問,“應該去報官嗎?”
柳燕稍加思忖,便道:
“不可。本地縣衙與世家大族沆瀣一氣,要他們主持公道,簡直難于登天。”
“那……”蕭珠不由躊躇。
既然無人替他們主持公道,難道就隻能不了了之嗎?
仿佛在回應她的想法,柳燕緊緊握住那枚耳墜,道:
“事情不能就這樣算了。即便不能将真兇繩之于法,我也要去一趟裴府,替依依讨個說法。”
“燕哥哥,我陪你一起去。”蕭珠連忙道。
“不行,那裡對珠兒來說太危險了。”柳燕語氣堅決,“就連我,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全身而退。”
“這樣的話,我就更應該陪你去了。”蕭珠不依不饒,繼續堅持, “不是說好了,讓我來保護你的嗎?既然燕哥哥不需要我,那我留下來還有什麼用?”
柳燕沉吟片刻,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道:
“真拿你沒辦法。那我們就一起去吧。”
“太好了!”蕭珠一把摟住他的胳膊,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松了手。
柳燕轉向蕭珠,替她抿了抿鬓角,道:
“珠兒,你既有那般神奇的本領,千萬要保護好自己。斷不可疏忽大意,讓旁人鑽了空子。”
“燕哥哥,我會的!”蕭珠信心滿滿地說。
“那就好。”看着她這副模樣,柳燕眉宇間的憂色,似乎少了一些。
裴雯也許不會傷害柳燕,可對方如果是蕭珠的話,那就說不定了。
因此在去裴府之前,蕭珠做足了準備。
比如說,為了多多吃肉從而增強體力,她一口氣叉了十多條魚。怕它們放久了變質,柳燕隻好把其中一些晾成魚幹。蕭珠每次經過廚房,都能看到那些懸挂在半空中的魚死不瞑目的樣子。
又比如說,以防萬一,蕭珠在袖口處藏了一把石子。她甚至還研究了一下,怎麼增加石子的殺傷力。
她先是瞄準的十米開外的一顆銀杏樹樁,手指夾住一枚石子,輕輕一抛——
隻聽“砰”地一聲悶響,石子竟深深地嵌入了樹皮裡。不敢想象,這如果是人的肌膚,會造成多麼可怕的後果。
接着,她瞄準了稍遠處的一枚銀杏葉,手指再次施力——
她本想将那枚樹葉打下來。結果,石子竟直接擊穿了葉片,留下一個半圓形的窟窿。
于是,她再次撿起一枚石子,抛向了細得幾乎看不清的葉柄——
伴随着石子落地的“啪嗒”聲,那片被瞄準的銀杏葉也輕悠悠地飄落下來。
蕭珠還嫌不夠,索性抓了兩把石子,将它們統統投了過去——
這下可好。金黃的扇形樹葉紛紛墜落,夾雜着細小的枝條和風幹的銀杏果。原本枝繁葉茂的銀杏樹,瞬間變得光秃秃的。
準頭和力度都很到位。蕭珠不由咧起嘴角:
多虧了金手指。這下,哪怕對手蜂擁而上,自己也能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吧。
前往裴府的那日,天色陰沉沉的。經曆了兩個時辰的漫長跋涉,蕭珠和柳燕總算來到了裴府。
柳燕徑直繞過了氣派的正門,來到略顯低調的角門前。
咚。咚。咚。
他提起那隻沉甸甸的銅制鎏金門環,輕叩三下——
隔了許久,門那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拉長腔調的聲音:
“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