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招牌有些歪了,上面的字迹漫漶不清。兩側的燈籠也破爛不堪,像是經曆了幾十年的風吹雨打一般。
盡管店門大敞,裡面卻黑洞洞的,看上去有些滲人。
要不,咱們還是找個破廟将就一晚吧。實在不行就睡街上。
蕭珠剛想如此提議,柳燕便一腳踏進了門檻。
“請問……這裡有人嗎?”他試探般地問道:
“我不算人啊。”近在咫尺的地方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緊接着便是咔哒一聲火鐮響。幾點火星落下,有什麼東西似乎燃了起來。
借助微弱的火光,蕭珠總算看清了聲音的主人——
一個滿臉褶皺,宛如晾了半年的蘋果般幹癟的老婆婆。
盡管近在眼前,但她整個身子都陷在了櫃台後的椅子裡,不仔細留意的确很難發現。
她不緊不慢地拿起點燃的旱煙袋,抿了一口煙嘴,又朝蕭珠他們吐出一團青煙。
“婆婆,我們要住店,請問還有房嗎?”柳燕隔着煙霧問。
“還有一間,五十文一晚。” 她言簡意赅地道。
柳燕數出五十文,放在了櫃台上。緊接着,他的目光轉移到了盛有蠟燭的籃子上。
正當他的手移向蠟燭時,老婆婆道:
“蠟燭五文一根。”
“還是拿一根吧。”話畢,柳燕又添上五枚銅闆,取了一根蠟燭。然後,他捧着蠟燭,小心翼翼地說:
“勞煩您借個火。”
老婆婆将煙鬥湊近燭芯。下一秒,燭頭便燃起一團明亮的火焰。
周圍瞬間亮堂了起來。老婆婆像是這才看清來人一般,仔細打量了柳燕一番:
“生得怪齊整的。可惜命裡逢空。”
她掃了一眼蕭珠,又道:
“一副餓鬼相,也不大好。”
什麼意思?
柳燕和蕭珠面面相觑,最終,還是柳燕開了口:
“請問房間在哪?”
“從這道門穿過院子,上二樓右轉,最裡頭那間就是。”老婆婆指了指左側的木門。
“謝謝婆婆。”柳燕道。
兩人朝着木門走去,身後傳來老婆婆慢悠悠的一句:
“小心樓梯。”
兩人穿過庭院,再登上又高又陡,一不小心就能讓人摔死的木樓梯,好容易到了房間前。
推開門的那一刻,蕭珠卻傻眼了。
房間簡陋至極。唯一的家具,是一張貼着牆的窄床。
這難道意味着,她和柳燕今天要睡在一起嗎?
雖然,這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正合她的意。
正當她暗戳戳地感到興奮時,柳燕卻掃了一眼房間,道:
“珠兒睡床上吧。我睡地上就好。”
“地上太冷。會着涼的。”蕭珠忙道,“燕哥哥還是睡床上吧。”
“那就要委屈珠兒擠一擠了。”柳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沒事的,兩個人一起睡更暖和。”蕭珠笑道。
就這樣,兩人和衣而卧,蕭珠睡裡頭,柳燕睡外頭。
盡管空間不足,柳燕還是刻意在兩人中間留出了至少半尺的距離。
“燕哥哥,我有點冷。”蕭珠道。
于是,柳燕挪動身子,離她更近了些。
蕭珠暗自竊喜。她的手在被子下悄悄摸索,一不小心,便觸到了他的手。
然而,柳燕沒有退縮,而是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頓時,蕭珠心跳如鼓。
他的手溫暖、柔軟,能夠隐約感受到脈搏的跳動。
肌膚接觸的地方有些異樣,像是探入了不知名小動物的巢穴。
明明白天的時候他們也會手拉着手。可是到了夜晚,氣氛似乎變得暧昧了起來。
不過,有這種感覺的,似乎隻有蕭珠一個。
過了一會兒,耳邊便傳來了柳燕均勻的呼吸聲。蕭珠也終于有了看向他的勇氣。
蠟燭早就滅了。房間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
正因如此,他的呼吸和心跳,以至于他的體溫,他的氣息,才顯得格外真切。僅僅是和他手牽着手躺在一起,就像是躺在他的懷裡一般……
蕭珠在黑暗中睜着眼睛,過了許久,困意才漸漸襲了上來。
就當她即将陷入夢鄉的那一刻,走廊裡突然傳來了極為輕微的腳步聲。
随着腳步聲逐漸逼近,蕭珠猛地睜開雙眼。
她意識到了——
門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