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紅豆粥和蕭珠之前吃的有所不同。底下是糯米和粳米熬成的白粥,表層卻覆了一層厚厚的紅豆沙,頗有“彤雲覆雪”之妙。柳燕還淋了幾勺之前做的糖桂花。于是,那“彤雲”之上又多了幾點“金雨”,看上去像是一副精緻的山水圖。
柳燕坐在床前,一手端着碗,一手舀起一勺粥,仔細吹涼了,再喂給倚在床頭的蕭珠。
紅豆粥甫一入口,蕭珠的味蕾便被瞬間激活。那股純粹濃酽的甘甜,令心中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驚喜地道:
“燕哥哥,這粥好甜!好好吃呀!”
“嗯,我放了好幾塊紅糖呢。”柳燕笑道,“這叫鴛鴦糖粥,不多放點糖可不行。”
這個時代,糖還是挺貴的。為了做出這鍋粥,柳燕估計把半年的量都放進去了。
不過,這讓很久沒吃到糖果巧克力的蕭珠很是過瘾。柳燕一勺接着一勺地喂她,不一會兒,碗便空了。柳燕不得不又去盛了一碗。
這會兒,蕭珠的精力已經恢複了大半。看來,吃些糖分高的食物也能迅速把力氣補回來。她從柳燕手裡接過碗,嘴唇貼着碗壁,哧溜哧溜地吃了起來。
柳燕有些無奈地看着她,道:
“下一次,珠兒可不許像今天這般淘氣了。”
緊接着,他又長歎一聲,道:
“不,我知道的。珠兒哪有淘氣,隻是過于懂事而已。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也要去救别人……”
蕭珠此刻又幹完了一碗粥,勉強得了個半飽。她擦了擦糊滿一圈豆沙的嘴巴,道:
“如果是燕哥哥的話,也會這麼做吧。”
哪知,柳燕卻搖了搖頭,道:
“放在以往,我也許會的。可是現在不會。”
“這是為什麼?”蕭珠不由發問。
“因為,我會擔心再也見不到珠兒你。”
柳燕漆黑的眸子直視着她,無比坦誠又情真意切地說。
好……奇怪的感覺。
似乎有一股熱流,從蕭珠的腳闆底蹿至她的臉頰。這應該不僅僅是鴛鴦糖粥的效果吧?
第二天一早,甯靜的院落再度響起了敲門聲。
然而,不同于以往,這次的敲門聲比顧媽的要重得多。
柳燕有些警惕地問:
“誰啊。”
“柳公子,是我。大毛和二毛的爹爹。”門外響起一個渾厚的男聲,夾雜着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聽聞此言,柳燕打開了門,蕭珠也尾随了過去。
眼前是一位滿臉通紅的青壯男子,肩上扛着一隻已經處理幹淨的野豬腿。
他抹了一把額間的汗珠,問:
“柳公子,蕭姑娘還好嗎?”
“有勞挂心,珠兒已經好多了。”柳燕道。
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氣般,露出滿口白牙和憨厚樸實的微笑:
“這就好。我家二毛不聽話,給您和蕭姑娘添麻煩了。”
“沒事的。孩子們平安無事就好。”柳燕回頭看了一眼蕭珠,道。
蕭珠内心了然。敢情這男人是專程來登門道謝的,也算是明事理了。
緊接着,男人有些拘謹地盯着自己破了洞的布鞋,道:
“您的屋子這麼幹淨,我就不進來了……”
說着,男人放下豬腿就走。柳燕還想留他,可轉眼間,他便跑得沒影了。
柳燕和蕭珠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由一同笑了出來。
這些村民也許偶爾有些固執,卻也有他們的可愛之處……
沒過多久,院子裡又傳來了敲門聲。柳燕已經有了經驗,問:
“誰啊?”
“是我,阿水娘。”門外傳來一個氣喘籲籲的女聲。
柳燕聽了連忙開門,隻見阿水娘和阿水兩人一同擡着另一隻除了毛的野豬腿,已經累得大汗淋漓了。
“這麼遠的路,真是辛苦你們了。”柳燕道。
他看到阿水,又道:
“昨天也是,謝謝你告訴我珠兒失蹤的事。”
阿水聽了,似乎生出幾分自得來。他道:
“我之前問蕭妹妹住哪兒,她總往山上指。我便猜是這裡。”
“昨天我等了好久,見她始終不來,便料想是發生了什麼意外。除了知會其他人,也順路告訴柳公子一聲。隻不過,他們之前沒有見過蕭妹妹,因此引起了些誤會……”
他轉向蕭珠,微笑着說: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盡管柳燕和蕭珠再三推辭,阿水娘和阿水還是将野豬腿送進了廚房,并且說什麼也不肯接受回禮。最後,他們隻喝了幾碗茶,便匆匆告别了。
又過了一會兒,院子裡傳來第三次敲門聲。緊接着,是第四次、第五次……
柳燕的小院,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最後,蕭珠和柳燕望着重新拼湊成一整隻的野豬,哭笑不得。
柳燕尋思片刻,道:
“要不,我們請這些人一起吃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