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十幾年前的李博是什麼樣子的,現在的秀水太守李博則是一名有清明之稱,深受百姓的愛戴的地方父母官,士子們對他都十分恭敬。
而當他們看到王煥時,那态度直接從恭敬變成了仰慕。
王氏!汝陰王氏!
無論是南朝的風流才子,還是北朝的文官士人,誰不知道汝陰王氏六代子弟治《尚書》,建樹頗多。說到儒家傳承,誰也不能忽視汝陰王氏的存在。
在這種盛名的吸引下,幾乎每一個士子都想要和王煥交談,至于到底是仰慕他的才華,還是希望結識這個炙手可熱的帝京權臣之後,倒也不必深究。
陳澤成落在了後面。
汝陰王氏于他而言,當然是啟明星一樣的人物,但五經之中,他最不擅長書經,再想想自己素日的辯才……他追捧王氏之心就淡了許多,再加上他現在另有一事挂心,根本顧不上什麼王啊,李啊的。
沒錯,他還在思考陳舒青所言的“加油”。他甚至沒有留意到,太守李博迎着他走了過來。
王煥固然引人注目,但身為地方長官的李博自然也有人想要巴結。但看他目光直視前方,對于旁人的行禮盡皆敷衍而過,識相的人也就不再讨嫌,隻看他要去招攬哪位秀水才……俊?
圍觀者看到李博的方向,都覺得十分詫異。在座舉子,有年少成名的,現在也不過弱冠年紀;有年紀略長的,但是素已成名;還有精通音律的,據說所作的曲子都得到了今上的稱贊。
陳澤成在他們中間,實在是太不起眼了。他每屆都參考,在座衆人倒是沒有不認識他的,但要給他找出點超乎常人之處——難道是破産書院之主的身份?
在衆人的竊笑聲中,陳澤成總算及時回過神來,朝着李博行禮道:“太守大人。”
“不必拘禮。”李博笑着道,他是此地主人,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自顧自朝外走去,陳澤成愣了一下,直到李博回頭朝他點點頭,才恍然跟上。
衆人遠遠地隻聽到李博似乎在問陳澤成“白木書院”的事,具體内容卻聽不清,畢竟他們不能真的跟在兩人後面偷聽。隻是這四個字已經很讓人遐想了,
還真是書院?衆人不明白一個已經倒閉的書院怎麼會引起太守大人的注意。
陳澤成也不明白,隻照着實情回答。李博問他為什麼開書院,陳澤成道本是祖上産業,到他這一代,兄長專持桑梓等家事,所以把書院讓與他的。李博又問這書院怎麼倒了,陳澤成也毫不隐瞞,将自己中秀才後多年無有進益,學生們就漸漸散到其他書院的事講了。
他這樣老實,李博有點好笑。從秀水到帝京,李博見過的書生不下百千,誇誇其談者有之,恃才傲物者亦有之,但像陳澤成這樣老實的,屬實少見。
“怎麼會選中這樣一個人?”李博嘀咕了一句。
陳澤成沒聽清,疑惑地問:“大人?”他來太守府之前,從沒想過自己有機會與本地最大的父母官進行親切交談,此時難免有些緊張,生怕漏聽了什麼東西,惹得李博不快。
李博趕快肅了肅嗓子,道:“其實也無旁的事。府學新任教谕原先也有個書院,如今他任了公職,那書院就辦不下去了。本官聽聞你的白木書院原先也是秀水的知名學府,所以問問你,願不願意将這書院重新辦起來。本官還有一個子侄,想要在秀水讀書,你學問不錯,就讓他拜在你門下吧。”
陳澤成聽到“願不願意”四個字,猶有一些疑慮,沒想到一句話後,太守大人已經快刀斬亂麻替自己做了決定。
“大人!”陳澤成不自覺提高了聲音,然後就被自己吓到了。他在李博犀利的目光中,慢慢降低了聲音道:“我——學生,也想考一考府學教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