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舒青聽他聲音都低沉了幾分,心中微微歎息,道:“你都說好意了,為什麼要拒絕?”
謝峰猛地回頭,覺得眼前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自己要遂她心意,她還在一邊唧唧歪歪。可是當他的目光觸到陳舒青的笑顔時,那些話語驟然沒了聲音。
她的容貌和帝京那些高門世家之女相比,并不出衆,衣服首飾更是比不得她們華貴絢麗,隻有一雙眼睛,仿佛夏日深山裡最清澈的泉水,從山澗林間跳躍而出,晶瑩無暇。
而那臉上的盈盈笑意,就是陽光照在泉水上映出的虹彩,晃得人心頭顫顫。
陳舒青不知道少年的心裡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她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繼續道:“你看,現在你已經在白木書院書院住了快一個月,王禮時也認為你和我家牽連甚深,與其這個時候撇清,還不如抱你的大腿。”
“什麼抱大腿!”謝峰不忍直視陳舒青。自己剛才怎麼會覺得她是一個純真善良的小姑娘?隻聽她毫無廉恥之心地将“抱大腿”三個字挂在嘴上。
等等,抱大腿是什麼意思?
雖然他下意識地就從陳舒青的語氣中領悟到抱大腿估計不是什麼好詞,但總歸沒有真的使用過這樣時髦的詞彙,所以在陳澤成被“加油”打倒後,謝峰也陷入了“抱大腿”的迷思。
陳舒青馬上反應過來了,這“抱大腿”三個字的确不太古雅,于是她揮了揮手,仿佛随意将這些困擾掃走,道:“就是‘攀附權貴’‘趨炎附勢’的另一種說法,比較正義的說法。”
“趨炎附勢還可以變成正義的嗎?”謝峰疑惑。
陳舒青用自己剛直的表情告訴他,可以!不僅如此,她還痛心地指出:“我記得你剛來租書院的時候,臉上就是一幅‘小爺背後有靠山,别惹我’的樣子。”
謝峰:……
他真的很想反駁對方,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澤成送了兄長離開,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他隻是有點迂腐,又不是真的傻,哪裡看不出陳澤貴實際在拖延書文入學之事。
雖然陳家已經分家了,但陳澤成始終不曾記恨父母兄長。在他想來,自己多年未曾中舉,拖累家人,他們有些怨言也是真的。而陳舒青被書學推搡到水裡,是長輩們沒有處理好關系,所以才讓孩子們遭了殃。如今既然分開了,這事情也就罷了。
他可不曾預料到,在陳澤貴夫妻眼中,自己根本沒資格插手陳書文的事。
實則陳澤貴臨走之時還歎息了一聲,說到書學如今在外地如何辛苦。言下之意甚是明白,既然你當時不願意接納書學,那書文之事自然也不勞你操心了。
這又怎麼一樣!
陳澤成并不糊塗,他自有愛女,怎麼可以随意過繼侄子?到時候秦氏與女兒又該如何自立?而拒絕侄子過繼,并不代表他不把書文和書學放在心上。
饒是他寫起文章來下筆千言,面對兄長卻隻感到無力。
邁着沉重步伐的陳澤成根本沒看出來庭院中的少年少女氣氛不尋常,他走到謝峰身邊,長歎一口氣道:“謝小友是改了心思,不願意随我讀書了?”
如果說面對陳舒青,謝峰還有一搏之力,現在被一向寬待他的陳澤成如此相詢,他立刻丢盔卸甲了。
但是當着陳舒青的面,謝峰總覺得不能就這麼認輸,嚅嗫道:“陳先生,我……”
陳澤成當然不知道自己的殺傷力多大,兀自還在感傷:“當初是我推辭收徒在先,如今謝小友不願入白木書院,也可理解。”
謝峰漲紅了臉,大聲道:“我當然想要拜您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