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陳舒青沒有被這飛來的榮譽沖昏頭腦,她雖然對女帝的意圖尚有些不明,也知道這細谒小監并不是讓她拿來炫耀的,連忙對主簿謙遜道:“您說笑了。能夠科考入仕,來日必然青雲直上。”
她拿眼神示意陪着自己來領官服的謝峰。謝峰知道她的意思,也道:“正是,我家長輩也敦促我要認真讀書,将來若是能和大人一樣榜上有名,才不負家中的期望。”
主簿聽得連謝侯的兒子都準備科舉入仕,倒是吃了一驚。謝峰這幾日接連被勸學,說起此事來也甚為誠懇,頗得主簿的好感。他笑着道:“别的不說,若是你将來參加會試,我倒有好書借你。”
謝峰道:“我家多是武将,确實在科考上少了見識,以後有機會,一定多向大人讨教。”
三人相談盡歡,這位姓莊的主簿還特地領着他們去工部,取了女帝所賜織工的名單冊子。
陳舒青和謝峰辭了莊主簿,去宮城的工坊接織工。因為今日陳澤成沒有跟來,陳舒青說話就随意了許多,隔着車窗對謝峰道:“你今日好生謙虛啊。”她還記得,幾個月前在普光寺,謝峰頂撞起玉啟縣主的護衛毫不留情,後來在三省茶館,更是一言不合就要拿劍去戳毛童生。
現在這個彬彬有禮的少年,真的是原來的謝峰嗎?
“這是先生教的好。”謝峰一本正經地道。
陳舒青被他逗笑了,連連道:“這話呀,你回去對我父親說吧。他現在看到你真是寶貝得不得了。”她放下了車簾,去研究名單了。
謝峰也不控馬,隻松松拉着缰繩,馬兒自跟着陳舒青的車向前走。此刻,他的内心一片平和。方才那句話,他并不是随口說的。若無陳澤成一意在普光寺護他周全,就沒有現在的謝峰了。
當然,還有她。
他還記得在白木書院的時候,陳舒青腳上還受着傷,卻能一言一詞與王禮時辯得不落下風。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原本隻是用來當作借口的讀書一事,變成了他真正的目标。
現在,他終于知道,自己的身邊也有那麼多人在殷殷盼着。
或許是女帝思及陳舒青所言的技工學校要招收女學生,所以賞賜給她的織工都是女子。陳舒青如獲至寶,不僅邀請她們登上馬車,還殷勤地表示隻要她們願意在學校任職,自己一定提供優厚的待遇。
這話倒把三名織工吓到了。燕朝慣例,皇室賜人給臣下,基本就可以理解為私人奴仆了,沒看工部已經把織工們的戶籍簿子都給了陳舒青了嗎。
實則在此時,工匠的地位十分低下。他們不僅要服比農民更多的徭役,而且還常常面臨生命的危險——譬如有些石匠在修建完帝王陵墓之後,就有可能被滅口,官府以這樣殘忍的手段來保住陵墓的秘密。
可陳舒青是古人殼子裡裝的現代靈魂啊。二十一世紀什麼最重要,當然是人才!所以她雙眼亮晶晶地望着三名織工,恨不得把她們都好好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