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曉得内情,他是幫助陳舒青招攬方氏父女的人,自然曉得這一切都是靠着陳舒青的努力斡旋。所以掌櫃對陳舒青分外客氣。
陳舒青從不自矜,她也喜歡常常和掌櫃聊天。自古以來,酒肆茶坊什麼的,不都是消息的集散地嗎?她現在身上也壓着職業技術學院這麼大的擔子,現階段隻有毛紡所的盈利支撐,多點商業消息,總歸大有裨益。
這次掌櫃卻不是來友情提供消息的。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陳舒青:“陳小姐,你這學校真的會教看賬本和習字嗎?”
陳舒青眼睛一亮,她辦學校,不怕别人打探。若是這個時代有報紙,她一定要诓着李博在頭版頭條打廣告。無論掌櫃想要做什麼,他會問這個話,就足以讓陳舒青小小激動一下了。
“自然,我們現在已經安排了習字課。等到學生們通過考核後,就可以學算術了。”她有點驕傲地說着自己的安排,她既然辦的是技術學院,就不能像普通的師徒那樣隻教技術。
隻是現在入學的孩子比較少,大多也不認識字,所以隻能從最簡單的教起。
王念盛已經徹底呆在這邊了,陳舒青安排他上午給所有孩子上課,從“天地人”教起。下午就按孩子們入學所報的志願分成三個班,木工班就跟着王念盛,毛紡班歸方幺娘,絲綢班則由幾名織工中最老成的阮芳負責。
掌櫃的聽得此話,臉上的笑容更盛,他将躲在身後的一個男孩拉出來,對陳舒青道:“陳小姐,您看他年紀如何?”
陳舒青看着自己幾乎每天都能見到的店小二,哭笑不得地道:“掌櫃,我們認識啊。您不用特地介紹。”
掌櫃道:“唉,實不相瞞,這小子是我遠方親戚的兒子,父母早早去世,我見他伶俐,所以帶在身邊。”
他的話說到這裡,陳舒青已經猜出了幾分。掌櫃自家也有孩子,不太可能真的供一個遠房子侄上學。其實像掌櫃這樣的做法已經很有善心了,但店小二畢竟不是一個長久的職業,若說能夠學些記賬的本事,将來也能到别的地方找工。
陳舒青理解地點點頭,道:“那我們學校正适合啊。歡迎來上學!”
平日裡機敏過人的店小二,此刻卻有些赧然,他看着陳舒青,讷讷片刻,終于道:“陳小姐,我能不能上午和先生們讀書,下午還回酒肆幫忙啊。”
他知道這學校本就不收學生的學費,還提供一日兩餐。所以學生們下午跟着老師都要做工,産出的貨品也能貼補學校的自矜。所以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實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隻不過他得到掌櫃的恩惠,如果此時另有去處就立馬離開,着實有愧于心。事實上,早在陳舒青第一次和方家父女商議辦班的時候,他就動了心,隻是不願成為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故而遲遲不提此事。
掌櫃也看出了他的猶豫,這才有了今日的一番話。此刻,看到他還在躊躇,掌櫃立刻道:“既然要學本事,就好好讀書。我這裡不需要你惦記。”
陳舒青聽了他兩人的話,忽然靈光一閃,她想出來可以讓招生規模更大一倍,卻不增加費用的法子了!
她高高興興地對店小二說:“多謝你。”她心中激動,立刻就要進毛紡所裡仔細規劃。這一聲謝,可把掌櫃和店小二都說得一愣。掌櫃有些擔憂,怕陳舒青這是要拒絕,連忙道:“陳小姐,他可以按照貴校的要求來做的。”
店小二卻搖搖頭,隻是還不等他說話,陳舒青已經笑盈盈地道:“你倆的意思,我都聽懂了。你們放心,這入學的事情我已經應了。而你的擔憂,我也會好好解決的。明天,啊,不,後天,你來學校找我!”
她快人快語,利利索索地安排好,然後就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進毛紡所。
掌櫃和店小二仍然留在街上愣神。半晌,掌櫃才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道:“這世道真是不錯啊。你一定要好好讀書。”
店小二用力點點頭。